有风声从两人的长袍下席卷而过,远处,周瑾然已经与彪形大汉形成了对抗的架势来,他的手中不过是轻轻地挑起了一把剑柄,那剑上的戾气迅速地从周瑾然的手中发散出去,四处是一片寂静,没有人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是血花四溅。
“你刚才就没有感到任何的奇怪之处?”
周瑾琛趁着周瑾然在与彪形大汉胶着的时候,淡淡地问道。
路梦沉思了片刻,说道:“只是突然之间感觉到了一阵风过来,还没有等到我出手抵挡,就断了弦,主人,我觉得是那个人。”
说着路梦又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一步,那周瑾然不是想要让所谓的燕舒止来混淆周瑾琛的视听吗?
她就要给予成全,否则岂不是坏了主人的一番筹谋?
“燕舒止?”周瑾琛神色凛然,语气里带着试探性的决绝。
路梦不过微微地蹙了蹙眉的,并没有予以某种肯定或者否定,她清冷的声音在周瑾琛的耳边沉沉地响起,她说道:“主人,我先走一步。”
周瑾琛心中了然,不愧是江湖上雷厉风行的女侠客,这个时候倒是逃得很快,实则是在将所有的问题都抛给了他和周瑾然的吧。
不过一个颔首,那路梦已经飞身纵下了台子,兀自地去了。
如今,整个场上只有周瑾然和彪形大汉的对决,而周瑾琛以今天退到了一边去,只在黑暗中观察着此间的同与不同。
很快地,彪形大汉虽是有武力,可却一点都躲不过周瑾然不断翩跹而来的剑气。
不过一会儿的时间,他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周瑾然一点都不纵了他的孱弱,反而是乘胜追击,那把剑眼见得就要放在彪形大汉的肩膀上了,电光火石之间,只觉得而有一点冰冷的风闪过,周瑾琛还来不及看清楚,周瑾然分明已经僵住了——
他的剑虽是稳稳地抓在手上,却一定都无法近前去,只是停在了半空中。
还没有等到彪形大汉反应过来,他的身子已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到了数丈之外,一切都好像是静止了一般。
什么?
周瑾琛的脑海里突然之间就像爆炸了一般,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切,自己分明是在全神贯注地关注着战局,为什么还是觉得有一部分的真相被隐藏了?
这么想着,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周瑾然下一秒掉下来的宝剑给接住,搭着周瑾然的肩膀,迅速地转身回了舞台上,而周瑾然原来站着的地方,地板瞬间炸裂开来,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声响。
“啊!”
后知后觉的众人这才听到了声音,大家都四散地逃开来,等到周瑾琛回过神来的时候,整个场子中已经剩不下什么人。
“刚才发生了什么?”
周瑾然慢慢地晃过神来,他的眼眸慢慢地从沉迷化成了庆幸,那一双手掌如今还在颤抖着,连自己的手掌中不断渗出鲜血来都不知道。
“你刚才是什么感觉?怎么突然就怔住了?”
周瑾琛虽是这么问,可是眼神却飘到了门口的地方,那个人已经走了,周瑾琛可以敏锐地感觉到,因为空间中已经没有了他的戾气与温度,有的只是刚才被炸裂开来的桌椅屑与碎石。
“我没有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剑柄已经完全不受力。”
周瑾然晃动着脑袋,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问道:“怎么,那个姑娘就这么不告而别了吗?”
周瑾琛的眼神中弥漫出了些许的不安,道:“嗯。”
有片刻的沉默在两兄弟之间慢慢地蔓延开来,这么多年了,周瑾琛鲜少看到周瑾然流露出真情来,今天的这一问,倒好像是将所有的关怀都释放出来了一样。
他扶住了周瑾然的手臂,说道:“走吧。”
利剑入鞘,是清脆的声音。
而在房梁之上,是路梦妙曼的身影,她的嘴角含着薄薄的笑意,一双柳叶眉在夜色的笼罩下分外地凌厉。
她的轻功也算独步武林,只因有着燕国血脉的她,骨子里自然而然有着善于飞檐走壁的优势。
这与燕舒止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他更加喜欢自导自演罢了。
这么想着,又是一个轻巧的转身,她的身子就翩跹地飞去。
整个拢翠阁瞬间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中,在此中目瞪口呆的凡夫俗子们不过还在惊恐于刚才的那一场搏斗。
可是真正的肇事者已经潇洒离开了。
那个晚上,周瑾琛在将周瑾然送到了偏房后,彻夜难眠。
燕舒止的行踪不定原是他要找出来的理由,这个人十分危险,有可靠的新报来源称,此人在燕国与周国的边境,不断地进出,就是为了制造混乱。
可是有没有可能,他的爪牙已经深入了周国京城之中了呢?
若是这样,今天的这场战争就不算来得太突然。
毕竟他与老四行踪神秘,不可能一来就赶巧碰上。
夜色冰凉如水,可谁又知道在这夜色之下潜伏着什么样的杀机?
次日的穆武侯府中,苏云遥正在榻上享受着好春光,手中翻阅着一本医书,上头有本尊母亲的亲笔信,她的眉眼之间浮现出了轻薄的笑意来。
没想到母亲对她的影响会延续到现在,这么想着,身子已经翻转而起,品了一盏清茶,是十分诱人的芬芳。
“大小姐,这几日京都中正在流传着一件事情呢。”
清苒奉了一鼎香炉来,她的眉眼之间含着薄薄的笑意,看起来是件不错的故事。
“哦?”苏云遥抬眼一看,落在了清苒手腕上的银环上,那是她送给她的,原就是不要的东西,不如送给她作人情。
也不枉了从前清苒在她的身上流过的泪。
“京城中最出名的拢翠阁,昨天跟遭了劫似的,两个人为了一个女子的大打出手,好不热闹。”
清苒将香炉放在了一旁的台子上,眼波流转之间,是盈盈的笑意。
“这种烟花之地发生这种粗鄙之事,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苏云遥毫不在意。
“可是小姐,你知道吗?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可与二皇子有关。”
听到了周瑾琛的名头,苏云遥不由地蹙起眉头,问道:“他不是最清高的吗?也需要到这种地方去找刺激?”
眉眼之间早就蓄了层层的敌意来。
对于周瑾琛这个人,苏云遥早就见识到了。
他绝对不是池中物,且不说他对皇位有没有居心,就是他保全自己和弟弟的本事已经让苏云遥叹为观止了。
所谓借力打力,他最懂得怎么在不同人的身上找到软肋,绝不是一个自称沙场征战的武将能做出来的事情。
只是——
苏云遥的心头划过了一丝冷厉,难道此番又是一段阴谋?
“这个奴婢可就不知道了,但是二皇子是去息事宁人的,真正打起来的,是四皇子呢。”
老四?
就是那个面若冠玉,而后终日花天酒地的糊涂蛋?
苏云遥冷笑道,“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看来这个四皇子想要早点为自己的府里添一位王妃啊。”
说笑之间,已经捻起了手边的枇杷,细细地品尝了起来。
清苒这些天来已经摸透了苏云遥的心思,她无非就是个有仇必报的女子,如今暂时取得了上风,就该要找寻新的刺激了,话已经到了口边:“大小姐,您这几日总是在翻阅医书,是不是有了自己的打算?”
苏云遥抬眼,冷冷地看去,问道:“怎么,你觉得是?”
清苒打定主意,这苏云遥是不会责怪她的,便淡然道:“若是小姐想去民间走一走看一看,奴婢的表哥就在当差,我们不如潇洒走一遭。”
声音里带着潇洒的俏皮。
“你这个小蹄子,总不会以为你与我说了这么多,就能勾起我去民间的兴趣吧。”虽是这么说,但是苏云遥的身体已经坐直,分明就是来了兴致。
清苒微笑道:“小姐这今天都收着从闲月阁送来的银钱,又不愿意在衣着上有所挑剔,可不是有别的大事要做么?”
了然的神色让苏云遥觉得有那么一颗,清苒与她是一模一样的。
“那你说,我们怎么出去?”苏云遥打定主意了之后,问道。
这几天,苏云遥总能听到下人谈论民间的趣事,从前的她是个闲不住的旅游爱好者,如今的她却要被迫成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其中的憋屈是无以言表的,索性她也潇洒走一回,也算是为自己的创业踩踩点,若是能找到信用度的合作伙伴,也是一桩美事。
“小姐,我说吧,你肯定会喜欢的。”清苒胸有成竹地说。
这个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了,在清苒的意识中,二皇子终究是比六皇子有吸引力的,且二皇子与苏云遥向来是冤家死对头,若不是因为这件事情给苏云遥带来了新鲜感,她未必会仓促地做出此番决定。
苏云遥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她说道:“小丫头片子,这种事情也能由得你胡说了去?事关皇子与本姑娘的清誉,你若是妄自揣测,小心我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