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松领带，揉捏鼻梁，坐回老板椅处理公务，晚上还有宴会要参加，他必须在五点前准时下班。
手机丢在旁边，不停震动，来电显示都属于同一人：裴然。
裴然缩在洗手间里，接连给程子放拨打电话，从没停断的嘟嘟声乏味冰冷，由迫切到最后麻木，她机械重复，末了心急，发泄般砸了手机。
金属碰撞瓷砖声清脆，裴然皱眉，手心紧握，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怎么办，怎么才能帮助应庄度过难关，裴然发现，撇去那唯一的办法，自己竟然无能为力。
难道，真的要继续回去，和他虚与委蛇？
不，不行！
长长走廊延伸到底，厚重地毯铺陈，吸走过往脚步声，走廊尽头，是装饰华丽的大门，推进去，里面衣香鬓影，筹光交错。
裴然冲进去，在门口止步，目光扫过成堆面孔，脑海阵阵白光划过，晃然觉得这些面孔都陌生的很。
来时匆匆，豆大雨点倾注裴然身上，湿透她满身，进门这会儿，脚边已经汇聚小水坑，狼狈模样引来其他人侧目，以及程子放的打量。
她从来温和沉静，少有几次失控都是在自己面前，然而这般狼狈模样，程子放实属头次见面，偏这模样是为别的男人，郁躁在心里淌开，蔓延，更加没作为。
裴然瞳孔遽缩，意识回笼，仔细在角落中辨出要找的人，举步走过去，开始缓慢，紧接着加快，几乎是冲到程子放面前。
“程子放，我回到你身边，你收手吧。”
周围视线炽热，神色兴味，上流社会终归那么点大，谁家流传出绯闻，都是其他人所乐见的。
程子放缓慢、有力抽出衣袖，晃晃酒杯，轻掀眼皮，“收手？凭什么？”
裴然，“你的目的不是我吗？”
程子放露出抹残忍笑意，“然然，你太自信，也太看得起自己，我花费那么多精力即将可以收购的公司为什么要因为你突然收手？损失的钱财谁赔？”
明明只想逼裴然回来的，看见她为别的男人来回奔波，瞬息变卦，他想让应庄一败涂地，从此相别。
裴然面色煞白，“不可以，程子放你不可以这么做。”那是应庄心血，不能毁掉的。
程子放心烦，抽身离开，众目睽睽下丢裴然在原地，身后尾随一人，是同行的向子钰。
说不清什么心态，裴然拔脚追，酒店门口，雨幕磅礴，身影难觅。
往前冲小段路，发觉自己在做无用功，颓然倒进路边水洼，难言酸楚冲击胸腔，泪水混杂雨水里滑落。
嘈杂雨声掺杂呼唤，“然然，你快起来。”
应庄冲到她面前，要拽她，裴然目光直楞楞凝视虚空，黑色身影从模糊到清晰，面孔清晰显现。
程子放冷张脸，下颚紧绷，视线凝聚在他们纠缠的地方，裴然倏而收手，和应庄拉开距离。
“过来。”他抬手。
裴然要过去，应庄牵住她，“别走。”
他们各站一方，筹码持平，轻微变化都能让一方失重，裴然没犹豫，拔脚过去，速度快的好似子弹，生怕自己后悔。
程子放把人拦腰抱起，手中人僵硬，他轻笑，在裴然额头印下吻。
裴然蜷在程子放和怀里，嘴唇颤抖，几欲哭出声，“快走，求求你。”不敢去看应庄表情。
程子放走了，大步的，毫不留恋的，以胜利者姿态，应庄作为落败者，甚至没机会和他反抗。
这天半夜，裴然开始发烧，三十九度五的高烧，人烧的迷迷糊糊，嘴里喂进什么都往外吐，医生过来彻夜守她，打针挂水，酒精降温，折腾到天亮降回三十八度，人还没醒。
同时他开始撤销对应庄的打压，随时能倾倒的公司获得苟延残喘机会，应庄回去，面对的是流失一半员工和成为空壳的公司。
裴然离开给他巨大打击，让他暂时无心振作。
三天后，裴然退去高烧，睁眼看见窗外流泻清辉，窗帘随风飘舞，视线里一片朦胧，闭眼复睁眼，脑海沉沉，很久没想起东西。
很久，记忆回归脑海，磅礴雨声，模糊面容，梦里火烧火燎，裴然侧身，眼角泅出水滴，飞速没入枕头。
“啪”的轻响，屋内被灯光点亮，裴然伸手遮挡，透过缝隙看见程子放站床前，手中碗口直冒朦胧热气。
“醒了？”声音低低，额头覆上凉意。
放下粥，拿过电子温度计，放在裴然额头，温度正常，于是吩咐，“起来，吃点东西。”
裴然摇摇头，“没胃口。”
程子放搅拌米粥，更多热气升腾，“那也得吃，好的快。”
裴然强撑起身，背靠床头，程子放喂她喝粥，口感糯糯，确实好吃，可惜她没胃口，没见碗口浅下去，她表示吃饱想休息。
程子放停顿，果真没勉强，叫保姆收走碗筷，自己躺上床抱住裴然，“睡吧。”
熟悉到陌生气味萦绕鼻尖，裴然浑身难受，打心眼里眩晕恶心，这次的事注定他们中间会有鸿沟隔阂，程子放知道，所以没多话。
虽然打心眼抗拒，但裴然高烧后遗症在，晕晕乎乎再次睡过去。
睡在他怀里，醒在他怀里，裴然眨巴眼睛，打算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耳畔感到胸膛微微震动，“要吃东西没？”
“没。”多说都是麻烦，她讨厌回答。
平平淡淡相处五天，裴然回去上班，五天没来公司，里面运作有序，没因为缺少谁出现问题。
林悦在她休养这些天已经彻底上手，成为独当一面的员工，看见她回来，依旧招手叫她，眼睛弯弯，带点雀跃。
她关切，“裴然姐，这些天你怎么没来？”
裴然，“生病，请假。”
高烧后遗症，裴然不怎么想说话，能应付的尽量应付，慢腾腾收拾手边事务。
大概半小时，舒老板从办公室探头，叫裴然进门，她拧眉，打心眼里抗拒，偏脑袋顶压着饭碗，推开座椅，走进去。
“裴然，你知道我叫你来什么事吗？”见惯舒老板阿谀笑意，乍见他严肃，裴然没能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