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抬脚跟着,“夫人刚醒来,现在在花房。”
程父脚步变转方向往花房走,途径鹅卵石小路,他扫过两边景色,随口问,“这些花什么时候移栽的?”
“有段时间了,夫人说这太单调,让我们把这里装点装点。”管家答,“先生觉得哪里不妥吗?”
倒也没有,只是长年累月在外面奔走,现在回来发现家和记忆中有出入,感到陌生同时难免多问句。
思绪翻滚间,来到花房,程夫人坐在里面拿剪刀修剪着花枝,今天她身穿米色毛衣裙,腿间盖毯子,头发垂在一侧,程父在门口顿足,忽然间发现,不止是家变得陌生,就连家中人也变得好似素未蒙面般,乍然看见说不出的生疏在心中盘亘。
听到动静,程夫人放掉剪刀,面朝来人点头,“回来了?”
程父素来不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感慨上,迅速回神走进花房,抬手把一份在路上临时买的报纸摔到程夫人面前,“你最好能给我合理的解释。”
报纸印刷着程夫人接受采访时的照片,下方标题用宋体加粗写着——平民灰姑娘嫁豪门,婆婆大加赞赏。
现在的记者为博眼球还真什么都敢写,程夫人眼中冷光一闪而逝,出手理好报纸,眉眼淡淡,“想听什么解释?”
“子放为什么会和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女人结婚?而且你还对媒体公开表示满意。”程父尽可能压制怒气,“何燕,这些年养尊处优把你脑袋给养没了吗?”
程夫人淡笑出声,把整理好的报纸放到旁边,“程润东,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这些年,你有管过家里吗?”
“我凭什么给你生儿育女、打理内宅,还要看你在外面沾花惹草?”
程父拿出面对员工时的威严,“我供你吃喝玩乐,给你正室应有的体面,你还想要怎么样?”
程夫人反讽,“当初你娶我的时候可是信誓旦旦,说会爱我一辈子,怎么现在却改口了?堂堂程董事长说出的话全都是放屁,用来打脸的?”
程夫人出自书香世家,平时连脏话都少有,能让她说出“放屁”这等字眼,想必是已经气急。
“何燕!”程父暴喝,“少拿话来激我,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尖酸刻薄,满脸戾气,还是当初的你吗?”
程夫人的眼里现出恨意和怨怼,“程润东,我会有今天都是拜谁所赐?你少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告诉你,有我在,你一天都别想好过。”
“啪——”
盛怒中程父抬手就扇,清脆的巴掌声作响,管家惊讶的瞪大眼睛,起初错愕过后,跑进来跻身到他们中间充当和事老角色。
“先生消消气,其实这件事情夫人也是拒绝的,但碍于……”
“管家你走开。”程夫人从中打断,直视程父,“程润东,有本事今天就再动手,要是没打死我,你的小情人肚里的孩子就别想生下来。”
程父拧眉,“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管家急于调解,可他们全然没把他放在眼里,互相对视中,恨不能将抽筋断骨,活像多少年的仇敌。
没能僵持多久,程夫人忽然手捂胸口,急遽呼吸起来,面色迅速惨白。
“夫人!”管家冲过去接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成功闯过裴父裴母这关,程子放紧绷的心神随着松懈,吃完饭和裴然懒洋洋赖在房间里。
“这张照片是你高中时候?”他半躺在床头,手臂环住裴然,空出的手慢慢翻看相册,偶尔指着某张照片要裴然说出来历。
“恩,当时刚参加文艺汇演。”那算是她人生第一次登台,印象还算深刻,因此很快给出答案。
“这张呢?”
“这样……”裴然拧眉思索半晌,摇头表示没印象。
她干脆抬手盖上相册,夺回自己怀中,“不看了不看了,这么多照片我哪能都记住。”说完她掰过程子放脑袋,“来来来,本人就在面前呢,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程子放一本正经打量着,随后点点头,“恩,挺好看的。”
明明漫不经心的话,偏裴然被撩的面红耳赤,咕哝着躺回原位,连程子放抽走相册也没注意。
她不知道的是,因为过去程子放参与过她的人生,但是没能走完全程,因此心里遗憾难表,只好借由这些定格时间的照片来填补惋惜。
目光在照片上慢慢浏览过,突然定在某张照片上,程子放坐正身体,把相册推到裴然面前,“然然,这是什么时候拍的?”
裴然随意扫过,答,“刚去大学的时候,和室友约好出去玩,怎么了。”
身边半晌没作声,裴然奇怪,正要追问蓦地听见身边笑声迭起,笑的她云里雾里,追问好几声怎么回事也没得到回答。
正要出招,程子放开口了,“你看这里。”
裴然狐疑看过去,照片正中央是四个大笑的女孩,正值大好年华,笑的也异常灿烂,她看到程子放指的角落:那是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五官还没完全长开,带着点青涩,不过眉眼间已经可以窥探到日后的淡漠。
那是多年前的程子放,照片中,他正好面对镜头,不知道当时在看什么,漆黑深邃目光投过来,好像在和看的人对视。
事情实在是巧合,裴然怔楞着没反应,看看照片,再看看眼前男人,突然抛开相册搂住他脖颈尖叫,“当时你怎么也在?”
程子放微笑,“大概是缘分。”
原来他们命中早有注定,在漫长时光里,命运就安排他们相遇过,或许在过去无数擦肩中,就曾经有过对方。
担心过,高兴过,精神都被这大起大落的情绪消磨完,在午后天时地利人和的时间点,裴然打了个哈切,窝在程子放怀里入睡。
程子放这些天也算是提心吊胆,现在心事都放开,精神懈怠后也觉得困倦,看着裴然熟睡模样慢慢合眼,陷到沉沉睡眠中。
裴母中途来进来,看见里面情况又悄然退出去,冲身边裴父打手势,“走吧,都在休息呢。”
“哼。”裴父不大乐意,“这就睡一起去了,婚礼还没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