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虚是这么一回事儿,钻入到内心深处,悄无声息地吞噬着你的一切感官。让你的感觉出现麻痹,似乎无动于衷。
对于一切的到来都那样的不感兴趣,一切都不能够让自己提起兴致来,哪怕是想到等一会儿这个叫做诚然的家伙就会锒铛下狱,也无法让心情稍微好上那么一会儿。
严老大细心,看出来了,问道:“你不舒服吗?怎么回事?要不要先回去好了?这边反正又我们呢,你不用担心。”
林豪摇了摇头,不是那么简单,他不愿意现在走,然而也说不出来什么,真的问他的话,也无甚好说的。
罪恶与正义斗争,而正义胜利了,事情就是这么简单的二元对立吗?自己所代表的一方是正义吗?是这样吗?真的是正义吗?如果是的话,如果真的是正义的话,为什么现在心情这样复杂吗?复杂与空虚,不就说明了就连自己也是不笃定的吗?可是之前,分明是那样地言之凿凿地确信地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林豪用手扶住额头,他的脑海里不知为什么老是出现方才诚然那样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诚然,让他内心感到不安。
诚然还没有走,自然也看到了林豪的状态,便冷笑道:“怎么,现在觉察出不对劲儿来了?可惜已经晚了。”
“是你在搞鬼对吧?”林豪恍然大悟道,“你故意要让我产生愧疚感,以此对于自己所做下的一切产生怀疑对吧?”他知道自己那种刺眼的感受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了,然而诚然却是想错了,或许林豪会怀疑自己,或许也会怀疑自己所做事情的正当性,然而哪怕是重新再来一次,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这样做。哪怕将来的事实证明任庆安也是一个很坏的领导,这样的事实也不能反推导出他诚然就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这才是事实,他为什么要觉得愧疚呢?这一切可是毫无道理的,他不能跟着自己的情绪走,让情绪带动着自己。这是非常危险的,因为一个人的情绪太容易受到环境的变化而变化了,情绪是很无常的东西,不够坚定。而一个人的心,却是足够坚定的,无论如何,排除掉除了你的心告诉你的一切内容,按照这剩下来的去做,仅此而已。这样就够了。
诚然倒是没有想到这个林豪居然能够这样的意志坚定,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能够坚持自己的看法,他倒是有点儿佩服了,他很懂人心,知道如何能够激发出人们的某种愧疚,以此来控制他们。
但遗憾的是,林豪似乎并不为所动。哪怕一开始有了些许的动摇,奇怪的是,等到诚然一开口,他立马就明白了问题之所在,接下来就立刻醒悟过来,随后改正。
怎么会有这样的年轻人?他的一切思维似乎都异于常人,而他的大脑运转的速度,似乎是普通人的好多倍之上,他的一切思维模式,就连他这样的老江湖几乎都甘拜下风。
诚然叹一口气道:“如此说来,你们是不会放过我了。”
林豪朝里面看了一眼,任庆安正在说些什么,下面的那些记者们,也十分的热情,非常踊跃,一边在电脑上记这些什么东西。闭上眼睛也能想象得到,接下来的新闻会是什么样子的,肯定是全部针对诚然的。
这就是这个国家的转运方式,抓到了一个领导,一定要将他单独拎出来示众,不把他搞得臭名昭著是绝对不肯轻易放弃的。一定要让他永远地抬不起头来。
其实,说实话,林豪有点抗拒这种方式。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样的方式让他感到十分不安和不好,因为有点不那么地光明正大,不那么地正义,不那么地光彩。比如虽然是明目张胆地把诚然给抓起来的,然而接下来却又会安上一大堆的罪名扣在他的脑袋上面,让人家来羞辱他,要让他尝过了无尽的羞辱折磨之后再让他无声无息地消失。
无论承认还是不承认,这样的做法都让林豪觉得不齿。
他不喜欢这种羞辱别人的方式,但是如果任庆安真的采用的是这种方式,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因为这是普遍的方式。这个国家的政客们所采用的方式。
终于,里面的发布会结束了。奇怪的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记者要来问诚然什么问题。这有点不科学。如果说在里面的发布会上,任庆安所谈论的是诚然的问题,而诚然就在外面,多多少少也会引发起他们的好奇心想要问个究竟才是,可是居然没有,一个都没有,这就未免有些太怪异了。
记者散了。从头到尾也没有人要采访诚然。虽然这里是办公楼,这边的规矩与别的地方都不一样,然而多多少少地还是让人觉得不安,很多交叠在一起的事情,都让林豪敏锐地感觉到,很有可能发布会上面说的完全就是另外的一件事情,与诚然的事情都无甚关系。
但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任庆安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简直让林豪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任庆安了。
刚刚好,任庆安就在这个时候走了出来,依旧是平日里见到的样子,只是面色微红,有些激动的样子,也因为方才说了过多的话而显得有些倦怠。
林豪迎了上去,任庆安摆了摆手,表示他知道他要问些什么,但是让他等一会儿再开口好了。
林豪扶住他,转过头来对严老大使了个眼色,后者点点头。表示自己是会看好诚然的,横竖现在诚然也不能够在惹什么幺蛾子了,还能怎么样呢?
来到办公室,坐在沙发上,任庆安方才将背靠在沙发靠背上,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林豪亲自给他倒了一杯水,端在他面前,看着他喝了两口。方才开口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你觉察出不对了?”任庆安目光奇异地从林豪的面上滑过,目光之中隐隐约约地有些欣喜的样子,似乎是没有想到林豪居然能够这样敏感地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儿。
林豪点点头,“没有察觉出来才奇怪吧?因为太明显了。这边的记者似乎对于诚然完全地没有兴趣?这令人难以理解,我想等一会儿诚然自己只怕是也能够想到这一层。”
任庆安点点头,“因为我根本就没有谈论诚然的事情。”
这句话一说,林豪觉得大惊,难以置信地盯着任庆安看,想要看看他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毛病,不然怎么会这样的任性呢?一句话都没有谈论诚然吗?那么自己是所为何来?
任庆安轻轻滴摆了摆手,“你先不要这样好奇地看着我,你先听我说,我进去的那一刻还十分愤怒,想要将诚然的所有事情都给揭露出来,然而到了后来我却放弃了,你知道为什么吗?”他见林豪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便点点头道,“其实我作出了决定的那一刻,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一开口,居然完全不能说任何关于诚然的话,哪怕是一些很坏的事情,要揭露似乎也是不行的。于是我就改变了策略,说了另外的话题,大家都十分感兴趣的国家发展话题,这是任何一个人都觉得自己有能力参与在里面的话题,所以你从外面看去,里面的气氛才会那样热烈。”他略一思索,又说道,“问题也许恰恰就在这里,我知道以往两派相争,到了最后都是要把对方的名声搞臭才行。可是我不愿意这样做了,这样的做法让我觉得十分愚蠢,我真的非常的看不上,也许你会觉得我很傻,可是真的,在我讨论道后面的时候,我越来越肯定自己的想法,我不愿意这样做,就是这么简单。很多事情也许别人坐起来完全没有什么关系,可是我不行,我也不想给自己思想压力,既然自己不愿意,那就不去做罢了。选取最简单的方法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就简简单单地将诚然给关押起来,用最简单的理由好了。一切别的恩怨都不用非要说出来不可。”他轻轻滴摇摇头,“坏风气必须要止住了。”
林豪有些佩服地看着他,方才自己还在想关于这方面的事情呢,没有想到任庆安居然亲自放弃了这样好的一种方式。要知道如果你将一个人的名声给搞臭,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很多就无需你亲自动手,大众们会非常乐意与做一个审判者,乐意于做正义者,来参与审判别人的事情。他们认为自己公众无私,所以才朝着那些人脸上吐唾沫骂脏话说各种各样的侮辱,他们发泄一通,随后回家,睡一个甜甜的好觉。
这就是那些人,这就是那些公众。
任庆安见林豪一直没有说话,便轻声地问道:“怎么,你不认同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