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走了。”江暮迟朝他道。
语气又冷又生硬,仵宏却听得如蒙大赦只差没有千叩万谢。
仵宏屁颠屁颠走了之后,我问江暮迟能不能把李姐开除。
问完,不等他回应,我又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人是江伯母派来的,可已经威胁到我的人身安全了,如果不开除她,我明天就搬出去。”
我不是在威胁江暮迟,其实住不住在那对我来说区别不大。
反正我又不是江暮迟真正的女朋友,用不着每天黏着他,再说能离那个营养师远一点,对我来说可不是一件坏事。
“许小姐,早在你来医院的路上,人就已经开除了。”一旁的助理道。
我撇撇嘴。
这座冰山做事还挺干脆利落。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这件事是聂雪凡一手指使的,可江暮迟毕竟是她儿子,不可能帮着我来对付自己的老妈,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所以,直接和聂雪凡对着来无异于鸡蛋碰石头,这笔账还得慢慢算。
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问江暮迟:“你就不怕我和仵宏真有一腿?”
“不可能。”江暮迟想也不想就说了三个字。
“怎么不可能,你是觉得我看不上他?”我看江暮迟自信心太膨胀,忍不住就想打击。
仵宏怎么说也长得盘儿正条儿顺,除了有时候说话带着一股娘劲儿,其实还挺招女孩子喜欢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些年一直没谈过女朋友,性取向值得怀疑。
“我是觉得他看不上你。”江暮迟冷冷道。
“……”
司机在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眼神有点戏谑,大概是没想到居然有人这么喜欢自取其辱。
好在我脸皮厚,听见了就当没听见,看见了也当没看见。
到了别墅,果然只剩下郑妈一个人。
江暮迟有洁癖,他到底还是不能忍受和我同房这种事,等我洗漱完毕换上睡衣打算呼呼大睡的时候,他已经自己开车去公司了,说是有一份重要的合同要处理。
可能是之前昏睡了一阵,我躺在床上睡意全无,拿起手机,发现仵宏几分钟前发来了一条微信:“许甯,江总对你真挺好的。”
我还真不这么觉得。
如果听李姐一面之词就认为我和仵宏之间有猫腻,那江暮迟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子。
正因为他不傻,所以才没有被暴怒冲昏了头脑。
再说了,他也没必要暴怒,我不过是他手下的一名员工而已,要不是为了掩人耳目,估计他十有八九不会开除李姐。
之所以遂了我的意,是因为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不开除戏就没法往下演了。
自己的“女朋友”受了天大的委屈,他却还护着一个佣人,是个人都会怀疑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我把我的想法和仵宏说了一遭,仵宏觉得我这人思想太阴暗,总喜欢把事情往最坏的方面想。
可能真是这样吧,因为这二十几年里失望了太多次,我现在对对人对事不习惯抱太多希望。
人的心毕竟不是个橡皮球,哪怕我平日里再嘴硬,再觉得自己铜墙铁壁百毒不侵,也怕那颗心再多摔几次就真成了饺子馅,碎得再也捡不起来。
不抱希望多好啊,不管江暮迟对我多好多坏,我都没必要在乎。
想是这么想,可我一个字也没跟仵宏说。
有些话,说出来毕竟太矫情。
发生了今天这种事,以仵宏的性子肯定是打算避嫌,估计这段时间不会再和我有太多往来。
介于他被水泼醒看到我的时候那种惊慌失措的样子,我觉得他对我应该是没有任何想法的,否则多多少少会有点小幻想小得意,而不会一直露出一种见了鬼的表情。
这么一想,我忍不住把那个一直没问的问题问出了口:“仵宏,你对我到底有没有意思啊?”
消息发过去之后,仵宏一个字也没有回我。
完了,我想,我本就为数不多的朋友今后又要少一个了。
“我和你的友情是不是要就此终结了?”我又问。
仵宏可算是回了我:“其实我是个同性恋。”
我去。
我本想翻个白眼,想到他看不见这个白眼,顿时觉得没必要费力气。
正打算关手机,他又把刚才那句话撤回了,紧接着发来一段语音:“你记不记得你刚入职那会儿,我问过你一个问题?”
刚入职那会儿?
我想了想,总算记性不太坏,很快就记了起来。
那会儿我和仵宏其实没有太多交集,唯独有一次他在公司天台上办了一个Party,邀了不少人参加,那天他喝得很醉,我身为他手下最小的小透明,理所当然地担起了送他回家的责任。
路上,仵宏问了我一个问题。
他问我,要是有人公开出柜,我会是什么反应。
当时我根本没想那么多,因为深受各种美剧的影响,觉得这种事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就把自己的看法跟他直说了——这年头性别根本不是问题,许仙还喜欢白蛇呢,不也是真爱吗?
仵宏笑,说那是传说。
我说传说归传说,但只要不危害社会,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个人要是连自己想过什么样的生活都没法选择,那未免活得太累。
仵宏点头说是是是,还说就没见过我这么说话老成的姑娘。
话题很快就被转移了去,后来他再没提过这事,我也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现在想来,我常说仵宏Gay里Gay气,不知道那些时候他心里是不是在骂妈卖批……
“你真是同性恋?”我实在好奇。
仵宏回了一个“嗯”字。
“放心,我不会说出出去。”我正儿八经地保证。
他这些年一直隐藏得很好,全公司上下没有一个人真正怀疑过他的性取向,这种事不发生在自己或自己的亲朋好友身上,可能没法理解得那么透彻,像我这种从小没见过爸,又被许月明这个妈抛弃了十几年的人,即便是同性恋也不会有太大的压力。
毕竟没人会在乎我,没有人会强迫我非要规规矩矩结婚生子。
可仵宏不同,我不知道他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可能在我看来很简单的一件事,在他的世界却很复杂。
“别担心,总有一天你会找到真爱的。”我这么安慰他。
大概是觉得这安慰太老掉牙,仵宏给我扔来一个表情包。
转念一想我又觉得这货不够意思,先前江暮迟怀疑我和他关系的时候,他怎么不跳出来解释?
可能是怕江暮迟会不信吧,毕竟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证实给别人看的事。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我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是被乔筠的电话吵醒的。
“你昨晚去医院了?”她一开口就问。
我很没完全从梦里醒过来,点点头嗯了一声,问她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说怎么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事先跟我说说,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经纪人?你知不知道到处都在说你怀上了江暮迟的孩子,是去打胎了!”
我一愣:“我怎么会怀上他的孩子?”
“我怎么知道?”乔筠没好气,“许甯,你是个公众人物,每做一件事都要考虑后果,不能瞒着我……”
“乔姐,”我揉了揉开始胀痛的太阳穴,“我真不是去流产……”
“就算不是,现在也迟了,小道消息早就传开,解释也解释不清了。要是你早点和我通通气就不会有这种事了。”乔筠对我很不满。
“好我知道了,我下次不会这样了。”我老老实实点头认错。
“你昨晚到底是干什么去了?”她问。
我怔了一下,没有说出自己被下药的事,随口瞎编道:“肚子疼,肠胃出了点毛病。”
“嗯,行,我会在你微博上解释的。”乔筠道。
很多艺人的微博其实都不是自己在更新,而是团队在操作,我的就是如此,要不是乔筠前阵子把账号密码告诉了我,我可能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有了一个加V的号。
吃早餐的时候江暮迟也在,郑妈在一边忙上忙下,辞了李姐之后,她一个人好像有点忙不过来。
不过也好,这样至少没时间再帮着聂雪凡琢磨怎么算计我。
江暮迟叫保镖送我去拍新剧的定妆剧照,自己则去了公司,临走前,他难得地跟我多说了几个字:“早上乔筠打来电话,我告诉她你得了肠胃炎。”
和我的说法如出一辙。
我点了点头:“放心吧,不会穿帮的。”
即便穿帮了,乔筠也不会把事情泄露出去,她显然是江暮迟很信任的人,不然江暮迟不会放心把我交到她手里。
拍定妆剧照的时候,好死不死的,我遇上了戴滢。
具体地说,应该是拍完之后才遇上她的。
为了避开狗仔队,我和保镖从后门出了剧组工作室,哪晓得这里狗仔队反而更多,连乔筠的车也被团团围住。
保镖开来另一辆车,我刚要上车就挤过来一个人,二话不说把我挤开坐进了后排。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戴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