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夕云和陈芷安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是疑惑,但面上仍是笑着的。
“承蒙二位妹妹厚爱,将我这宜春宫当成了什么好的去处。”
顾于欢仍是不堪面前的二人,眼神散漫无神地看着青瓷白釉的莲花盏中的君山雪芽浮浮沉沉。她一语道破二人心中所想,何、陈二人面子立刻挂不住了,何夕云脸色发白,细柳一般的眉毛蹙着,薄若蝉翼的嫣红嘴唇也紧紧抿着。
顾于欢不待与二人纠缠,既然将话说的开了,便也不笑了。她的声音清清淡淡地犹如冬日被雪浸染了:“二位都是聪明人,我便打开天窗说亮话。”
陈芷安有些慌忙,看了看何夕云想叫她拿个主意,没想何夕云的脸色倒也冷淡下来。一时间她便没了主意,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这东宫里的妃位嫔位我一概不想要,你们若要争要抢,便去争去抢。只是离我这宜春宫远些便好。”顾于欢这么说,眼神慢慢扫到美的不可方物的何夕云的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淡若不可闻地轻笑了一声。
何夕云动了气,将手中的茶盏放下了,一向只是温柔笑着地脸上也挂上的了怒气:“姐姐这话说的可是明白,我和陈昭训不过前来姐姐宫中拜会一二。若是姐姐不喜欢我们二人,我们不再来打搅便是。”
“啧。”顾于欢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这一眼叫何夕云看在眼里,心中如同点了炮仗。饶是她从小修养好,此刻也忍不住爆发了。“姐姐又是如何这般闲云野鹤?口口声声说不争不抢,落得了这么一个温柔敦厚的名声。姐姐倒是向自己心中问问,你果真像你口中所说一样对太子殿下无情么!”
“我有情亦或无情,干得了你们什么关系。不过是嫌你们心中那思量胺臢,平白叫人也污秽了。”顾于欢老实不客气地反驳,她面色不变,语气却变得狠历了些。
何夕云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叫她几句话说的脸色憋红。陈芷安见状连忙打了个圆场:“姐姐这话言重了。”说罢,又去拉何夕云紧紧住着紫金扶手的手,“恐怕我们今日里扰了姐姐的清净,还是先回宫罢。”
顾于欢懒懒靠在扶手之上,眼神冷淡的看着二人,给了陈芷安一个台阶:“既然如此,二位请便。”
说罢也不等两人再说些什么,便叫流辞搀着回了寝殿。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
眼见钟意得了顾于欢的允诺,心中十分高兴,她这个允诺不为了旁人正是为了她的皇兄钟佑。翌日一早,她便早早打发了婢子去告诉钟佑,顾于欢请他下棋。钟佑心中不解,但也十分高兴。
“董余,可是要用晚膳了?”钟佑放下手中的折子,颇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眼神直盯着柚木雕花镂空窗户的外头的日头,见那日头依旧热晒。心中不免烦闷起来,只得放下了折子,去拿茶盏。
董余一直在旁伺候着,听得钟佑这话心中有些发愣。“殿下怕不是饿了…奴才吩咐人去拿些吃食。”
钟佑又哪里是要他的吃食,只是巴望那日头早些落下,好叫他去寻顾于欢。董余将钟佑的神情看在眼里,心中咂摸了一阵,便吩咐徒弟去准备晚膳。钟佑没心思看折子,一个时辰批了没多少,只觉得心思浮着沉不下去。他心道怪不得说红颜祸水,原是这个意思…
好不容易巴巴等到了晚膳,正想匆匆吃罢,便去宜春宫。不想董余却准备了两副碗筷,钟佑两眼瞪向董余:“这是作甚?”
董余连忙躬身回道:“回殿下的话,奴才已派人去请顾昭训了。”
钟佑心道这奴才倒是会揣度他的心思,也不多说什么。董余见他不责罚,心中忙自呼了口气。
不大一会儿,顾于欢便来了。
钟佑冷着脸坐在主位,饭食早已布置好了。见顾于欢来,钟佑也不招呼一声,只是吩咐道:“董余,布菜。”
顾于欢本就不想来,见到钟佑冷着脸,对她不理不睬的样子。她心中甚是窝火,心道钟佑不愿见她又为何传唤她来。
两人默不作声地吃了顿饭,董余在一旁布菜布的冷汗涔涔,生怕钟佑一怒便要问他的不是,眼神也不肯看向二人,只是在几样菜之间来来回回地打转。
顾于欢恼怒于钟佑的羞辱,一双银筷在碗中戳了戳便不再吃了。
“今日这菜不合你胃口?”钟佑见她这样子,胃口便也全无。心道两人好不容易见上一面,这顾于欢还这样挑挑拣拣叫人心中不快活。想到那日她小鸟依人地蜷缩在自己怀中,真的是怀疑那不过是她一时装出的假象。
“不知,殿下今日传唤有何事。”顾于欢两眼看着钟佑,眉头蹙着唇也紧抿着。
钟佑奇道:“不是昭训你有意约本太子下棋么?”
“我?”顾于欢愣了。见钟佑那副模样十分惊讶不似作伪,思前想后又想不出自己何时特意邀约钟佑下棋。想到此处,不由的十分的茫然,眼神中亦流露出不解。
钟佑见她一脸茫然,心中一想,定是钟意那鬼灵精怪的丫头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心中好笑,面上却不表露,他并不打算告诉顾于欢这件事。
有一件事在钟佑心中一直如鲠在喉,叫他无法释怀。顾于欢和顾于欣太像,无论是脾气秉性亦或是为人处世,只要见到顾于欢他便想起从顾于欣从前种种。可顾于欢又怎么能成为顾于欣呢?难道世间真有如此秘法不成。但此种种皆是他心中揣测,没有旁的实证,他亦不敢肯定。
今日邀约顾于欢下棋,也是为的这个。顾于欢的棋艺尽数是他所传授,若是天下有第二人能走他的棋风,只能是顾于欣不会再有第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