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何人下毒,可曾查了出来?”老夫人见她模样可怜,像是受了天大委屈,心中也不由揪了起来。顾于欢和顾于欣都是她心尖儿上的宝贝,如今一个已然去了,一个却受了这样的威胁,直叫老夫人心中难受不已。
顾于欢抬首看了一眼老夫人,继而又低下头:“查是查了出来,只恐怕那不是幕后的主谋。”
老夫人同大夫人对视一眼,心下惴惴,担忧之前溢于言表。“于欢听闻大姐也曾是…也曾是…”
这话一出更是惹的老夫人心如刀绞,今日顾于欢回家省亲,那情景跟顾于欣回府时如出一辙。在那次省亲之后,顾于欣却再不能回来。每每想到这事,老夫人都不免唏嘘难受一阵。“你是说于欣丫头。”老夫人说道顾于欣的名字时,心中难受,眼中悲切之意顿显,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顾于欢见老夫人如此难受,心下也十分不忍,本是做戏的悲切,思及从前自己惨死,心中也是难受面色更是憔悴许多。
只见大夫人揉了揉眉心叹息道:“老夫人平日最是宝贝于欣,若是欢儿要问,便由我来说罢。免得惹的老夫人伤心。”见顾于欢点头,大夫人沉思了片刻,眼底闪过一丝不忍:“于欣死后不久,殿下便派得董公公朝老爷分说。那董公公说是…说是…说是于欣中毒而死。”
“太子妃何等身份,怎会叫人轻易下毒?莫不是太子殿下下的毒?”顾于欢听大夫人如此说,心中疑惑抵达顶峰。若是她未记错,死前是董余端着毒酒来的,她一直以为是太子赐的毒酒。
大夫人听的她这么说,不由得十分诧异:“于欣同殿下那般感情深厚,殿下怎会赐毒。”
老夫人亦点头说道:“确是如此,老身听的于欣走后,殿下消沉了许久,将宜春宫中宫人全都下狱了。”说到这里时,老夫人不由得叹了口气,“即便如此,也未曾查出下毒之人。”
顾于欢知道脑中嗡嗡作响,那日的情形她记得再清醒不过了。
那日夜里下了雨,她宫中的宫人见她不被钟佑宠幸,纷纷借口调离。偌大的宫室就她独自一人,听得那雨打芭蕉之声,滴滴答答的。她坐在妆台前,手中攥着那支乌木簪子,眼中全是恨意,对钟佑对他的那些妃嫔。
铜镜之中的脸亦变得十分扭曲起来,董余来的时候是深夜里,不知是几更的天。只记得宫里的灯都叫值守的宫人挑了,外头漆黑黑的一片。顾于欣本是以为今夜如同往常一般,不会有人再来,不想却听的哒哒的脚步声从外头渐行渐近了。她只听的心头一慌,那声音听来如同阎王殿催命的声音般,直听的她心头发凉。
待得那人走至她面前,才见到那是董余。她一见到董余顿时高兴起来,或许是钟佑要来,多日里不见恐怕钟佑早已如同她想他一样想她。她直向董余身后看过去,董余背后空无一人,只有黑沉沉的大殿。
夜里的大殿像是苏醒了的某个怪物,张着嘴等她往里头走。董余的脸在烛光之下忽明忽暗,他在笑着,嘴角带着诡谲的笑意。
“殿下呢?”顾于欣忽而心悸,猛地朝后退去,不想撞到了妆台旁的矮凳。只听她“啊”的一声,便摔坐在了地上。
董余将手中端着的酒壶往前送了松,依旧像平日里那般殷勤笑道:“殿下今儿个去了永宁宫,娘娘,长夜漫漫可莫在等。”
顾于欣听不懂他的意思,只觉得董余的脸在烛光之下分外可怖,带着说不出的恐怖意味。她想喊,还未出声便听得董余轻笑着说道:“娘娘莫喊,是殿下派奴才来的。”
董余这么说着,将酒杯放在妆台之上。“殿下吩咐奴才,看着娘娘喝下这酒,教娘娘今日好生歇息。”
顾于欣冷笑阵阵:“是,不饮酒无以度这长夜。”说罢,只觉得心中悲痛难忍。她同钟佑夫妻一场,死到临头,他竟是不肯来送她一程。董余笑着看着她,将她搀起坐在妆台矮凳之上。她攥着那乌木簪子,将那毒酒一饮而尽。有浩然的风从耳畔略过,似是她错觉。她趴在桌上,瞧见外头那天色,无星无月,夜色浓稠如墨一般。
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惧,哗啦啦的雨声直浇下来,她只觉得眼角生疼,渐渐地便什么也看不清了。不知是烛点完了,还是她的眼看不见了,在不知前路的黑暗之中等待死去。
“昭训这是怎么了?”研墨小声问道。
那马车颠簸,顾于欢将头靠得窗帷之上,起伏不平的路像是一种刻意,每次碾过高低总有一种叫人异样的心悸。若是照老夫人所说,那么董余最后是奉谁的旨来毒死她,可笑如她竟然连自己的仇人亦不清楚便那么悄声无息地死去了。
“董余。”钟佑看书看得心烦,将那卷书丢的一旁。从书案前站起来,走到窗边去瞧外头的枯树。“顾昭训这时候可是回来了?”
董余低头思付一番,抬眼瞧太子道:“恐怕已进了宫门。”
钟佑站在窗边良久,外头是一股子萧条之意。冷风刮过之处,连一点生气也不曾留下。他想起那晚里,顾于欢生气的眉眼,不由得心中的憋闷便少了些。“摆驾去宜春宫。”
夜中风冷,吹得那梧桐树枝叶漱漱有声,董余手中的灯笼被风吹得影影绰绰,灯火明灭。钟佑的衣袖亦被吹得张扬起来,叫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步辇行的极快,他只看着宜春宫的方向,那轮廓在黑夜里渐渐显现出来。月光朦胧,勾勒出来的宫殿一起一伏的影子重重叠得,叫他心中忽而心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