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于欢早知萧颜虽然平日里妄自菲薄,敏感自卑,但心思剔透一点就通。所以如今见她这样直白道来,心下亦不是很惊诧:“妹妹正是为此前来。”
“我早前便听如茗说了,殿下这几日里动了大气,想必是为我父亲了?”外头难得的晴天,暖融融的太阳晒了进来,萧颜却觉得心如置寒潭之中。前路黑暗,无有终时。
顾于欢见她这般自怨自艾的模样十分不忍,伸出手握了握萧颜的手掌。萧颜手中满是老茧,看来根本不和她们这样的大家小姐一般养尊处优,不由心中一痛。“那自是太子殿下与瑞王爷的过节,不会连及到你。”
听得顾于欢这样安慰,萧颜才短暂地笑了笑:“你说的是,你今日来寻我,心中定是已有主意了,不妨说来听听。我两也好一同商量一番。”
顾于欢思付了片刻,这才小心开口道:“殿下这些时日里恐怕是正在气头上,但我见瑞王爷恐怕也不会顾及殿下。”见萧颜点了点头,便继续说道:“不如你先回府住上一段时日,等过了这阵风头,我再唤殿下将你接了回来。”
这本是一个折中的法子,若是这样便可以叫瑞王爷没有法子再借口往太子东宫中来。想来萧颜此时赞避风头,也能叫钟佑对她有些改观,并不会再像以前对她心存芥蒂。
不想萧颜听她说这话,直叫脸都吓的煞白,连连摆手,将手边的粉彩蝶花镂空冠架亦碰得掉的地上。只听“砰”的一声,那粉彩蝶花镂空冠架摔的四分五裂。外头的人听的这样的动静,忙拔高了声音问道:“良娣,这是怎么了?”
“不妨事!”顾于欢忙站起来答道,走了几步近到萧颜身旁,抓起她的手仔细看了看,见没有什么伤口这才舒了口气。“姐姐这是怎么了,这么不小心。”
萧颜两眼溢出眼泪来,顺着她洁白如玉的两颊直落下去,她眼中满是惊慌:“求你了于欢,千万莫叫殿下将我送回府去。”
顾于欢小声安慰道:“不是送回府去,是殿下特赐你回府去省亲。”说罢,轻轻抚了抚她的背,见她整个身子如同筛糠一般,心中不由得十分诧异。她不想萧颜的反应这般的大,心中对她在府中的遭遇更是同情,眼中亦露出怜惜。
谁知萧颜听她这么说,更是连连摇头哀求道:“不行,若是回了府,我定会叫爹打死。”
萧颜身为庶女,瑞王府中的人对她轻视亦是常事。但无论她如何伏低做小,她的姐姐萧蓉亦是看她十分碍眼。
曾有一次,因了那萧蓉差点叫她被鞭挞至死。萧颜如今已是东宫的良娣,想到那件事来亦不住的心悸害怕。
那日是萧蓉的生辰,她是瑞王的掌上明珠,自是将生辰办的声势浩大,各方来贺。萧颜虽是寒酸,亦拿不出什么见的人的贺礼,但也绣了方丝绢的帕子当作贺礼送给了萧蓉。
萧蓉见她寒酸,便对她的贺礼不屑一顾,随意扔在了一旁。萧颜心中早有准备,只将贺礼送到便回了自己的别院再不肯出来。等的夜半时分,萧蓉的娘却带着一大帮人将睡梦之中的萧颜拖了出来,好一阵打吗骂。
萧颜本就堪堪睡醒,脑中混沌一片,不知为何被打。只见那恶妇萧蓉上前几步,揪起她的头发叫她抬起头来,见萧颜泪水连连却是哈哈大笑起来。“你这贱人将我那金胎串珠镯子,偷去了何处?!”
听的这话,萧颜只觉得一股气血涌上心头,拼着不要命了也大声辩解道:“什么金胎串珠镯子,我见也未曾见过!”
只听“啪啪”两声,萧蓉听得她这样辩解更是怒不可遏地狠狠打了她两巴掌,萧颜本是娇嫩白泽的面上便肿了起来。“你可真是嘴硬,今日就你进了我的房中,若不是你还能有谁?!”
萧夫人拦住萧蓉冷笑道:“蓉儿,你同这贱婢多说做甚。”说罢,便一挥手,身边的几个嬷嬷受得她这眼色,一点头便冲进了萧颜的房里。
“你们!”萧颜痛苦出声,心中好不委屈。
不到片刻,那几个嬷嬷便拿着那金胎串珠手镯出来了,围将在周围的人各个儿都露出了十分得意的神情。萧颜跪在地上,百口莫辩,只道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那你后来如何?”顾于欢听的心头发紧,她未曾想到萧颜在瑞王府生活的这等不易。眼中流露出同情,不由的叹了口气。
萧颜苦笑着挽起了青色勾莲八瓣的衣裳袖子,露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来。那伤痕一见便知是旧伤叠了新伤,旧痂还未曾完全脱落便又有新的伤口,这才留伤如此深刻,叫人看来触目惊心。
看的这样的伤口,顾于欢惊呼一声,心中抽痛,忙自将手覆上那伤痕。那伤疤犹是微微凸起,触的顾于欢背后一寒,直起了许多鸡皮疙瘩。“她们对你也太狠!”
萧颜收回手,垂着手叫那袖子将疤痕盖了过去。“因此,我求求你。”萧颜神情哀切的看向顾于欢,并伸出手紧紧攥住她的手道:“千万莫叫殿下送我回瑞王府,我不知道我是否还能活着再见到你。”
顾于欢听的心头一阵苦楚:“你放心罢,我定要为你想一个周全的办法。”说罢,用力握住萧颜的双手,坚定地看着她满是哀伤苦痛的眼眸:“你如今亦是东宫的良娣,若是日后太子继位,你便是皇上的妃嫔。无论如何,也不会再遭此欺辱。”
萧颜一愣,随即缓缓点了点头,眼底的恨意一闪而过:“你说的不错,从今往后,我定再不受他们的摆布!”
见她如此,顾于欢终于笑了起来。她从袖中抖落出那绣梨花帕子,轻柔地替萧颜拭去了眼泪,心中亦坚定了自己的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