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佑!”顾于欢尖叫一声,只见钟佑忽而站立不稳似得往前倾去,她霎时间背后沁出一层冷汗叫她直发起抖来。她连忙从榻上站了起来,连鞋子也未来得及穿,慌忙上前抱住了差点一头栽倒地上的太子。
外头的董余听到这声音,心中也不免打了一个突,不敢不出声询问,生怕太子殿下出了什么差池,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昭训,殿下是怎么了?可是需要奴才进来伺候着?”他亦知道这些日子,钟佑一直休息的不好,晚上长久的不眠,若是能安睡简直要庆贺。
里头静了静,没了声音。董余在静谧的夜中,只听得自己胸腔里一声声急迫的心跳,和那风吹得窗门哐当做响的声音。“你去请太医来,”寝殿内传出顾于欢急切又焦躁的声音,“快去!”
董余“哎”了一声,正要动身去请了太医来。便听见里头又传来太子略带疲倦的声音:“不妨事,董余不必去。”
顾于欢简直叫他吓的险些晕了过去,此刻又怎待他这样敷衍自己的身子。“董余请太医来,只说是来请个平安脉。”外头应了一声,便听见董余匆匆忙忙的脚步渐渐远了去。
钟佑被顾于欢搀起扶到榻上,脑中仍是嗡嗡作响的,但见顾于欢已不那样无理生气,心中便也舒坦了许多。他将顾于欢的手攥着,放在胸口上,眼睛阖着苦笑道:“董余可真是听你的话,连本宫的话亦不放在心里了。”
听他这么说话,顾于欢的怒气叫他压了下去,心中只是烦闷。歪斜着坐在床头,叫钟佑躺在自己的腿上,一只手被他攥了去,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按着他头顶的穴位。几个来回后,钟佑觉得舒服了许多,顾于欢的手法很是叫他熟悉。他不由心中一震:“你可是去向胡太医学了那针灸按摩的手法?”
顾于欢听他如此说,心中一慌,眼底露出一丝迟疑,按着的手便顿住了,忙想将手收了回去,却叫钟佑牢牢攥住。钟佑见她如此,便睁开眼去瞧,不想却一眼看见顾于欢左手手心之上的一颗朱砂痣。
她的手腕瘦若纤纤细柳,白如那皎洁之月,那颗红如血滴的朱砂痣便那样长她的掌心十分显眼。
钟佑愣了,他记得顾于欣手掌心中也有那么一颗朱砂痣,他彼时还笑言若是来日里顾于欣走的丢了,他亦能将她找回。他顺着她的手腕向上看去,只看见顾于欢眼睛通红,贝齿死死咬住嘴唇,好似在隐忍什么一般。
他不由得又去看朱砂痣,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了。钟佑心中无法置信,从前若说他是自欺欺人的,那么此刻呢?他颤抖着伸出手去抚摸她的手掌,眼中不知何时蓄满了眼泪:“于…于欣?是于欣?!”
钟佑忽而觉得自己额上一凉,顾于欢的眼泪便如断线的玉珠子一般滴滴落在他的额上。只听她轻声应了一声“是”,钟佑只觉心中震撼,一时亦回不过神来。
“殿下,昭训。”外头董余声音传来,“胡太医来了,可是现在进去?”
顾于欢胡乱将泪抹了:“进来罢。”说罢忙将钟佑小心搀了起来,又从她身后拿了紫金靠枕给钟佑靠上,便想站起。不想钟佑却攥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心中酸痛难抑,差点又落下泪来。
胡太医替钟佑诊了脉,蹙着的眉头便舒展开了。先前听了董余那般描述,心中恐怕钟佑身子有疾,如此看来不过是有些疲倦困怠罢了。想到这里,胡太医不由眼中带了笑意,顾于欢见胡太医这副模样这才放下了心:“殿下这几日恐是不得安眠。”
钟佑点了点头,斜着眼瞟了一眼顾于欢。顾于欢见他看自己,不由心中一动,眼中亦嗔亦怒:“胡太医,殿下可有什么大碍?”
“殿下并无大碍,”胡太医笑着摇了摇头,“好好休养,平日里饮食清淡即可。”
胡太医说罢便去拿笔写了几张安神的方子,交于了董余,吩咐他照看殿下一天两顿地将药饮了,又说了好些忌讳这才放心去了。
钟佑只道如同庄周梦蝶一般,不知自己身在梦中还是顾于欢身在梦中。只见她急急忙忙地吩咐流辞去抓了药,便唤了研墨去外头厨房将那暗火炉子又强生起来,忙的人仰马翻,心头一暖亦觉得十分好笑。
当夜钟佑便又再宿在宜春宫中了,二人此时坦诚相认再无嫌隙。
“昭训,你可劝劝殿下,莫叫殿下气坏了身子。”董余苦着脸,直向顾于欢告饶道。
顾于欢虽因前世死因对董余跟耿于怀在心中,但此刻却像是什么亦未发生过一般,只是如同往常笑意盈盈地瞧着他:“殿下这是怎么了。”顾于欢站在崇文馆外,那时已是快落雪了,天气已入了寒,她不免寒冷边呵着气边问道。
听得她问,董余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顾于欢,眼底闪过一丝促狭:“恐怕是因为箫良娣。”
萧颜?顾于欢一愣,从那日萧颜来答谢她后,萧颜便常常来拜访顾于欢。时不时带着些精致的糕点点心,亦或是自己做的一些玩意儿,来讨她的开心。顾于欢见她心思赤诚,不似旁人笑里藏刀,便也欣然同她来往。
顾于欢思及此处,更是心头疑惑,萧颜一向不受钟佑重视。她苦苦劝了几次,亦是没有用,想必朝堂争端她一无所知,便只得不再提此事。此刻董余竟说太子是因了萧良娣动怒怎叫她能不惑?
“董余,你的胆子越发的大了。”只见那朱红隔窗木门忽的打开了,钟佑站在门后,蹙着眉深邃的眼中尽是怒意。
董余忙是告罪,却也偷偷去看顾于欢。顾于欢见董余无辜,不由叹了口气,上前挽着钟佑:“好好儿的,怎的生这么大的气。”钟佑见她直冻的嘴唇发青,忽的忆起她从前也是这般,每年冬日里便常常染疾。便冷冷地哼了一声,让出半个人的位置叫顾于欢进得馆子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