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和的马车一进东宫便被拦了下来,柳清和身为国子监祭酒,无论是何处都是一向是畅通无阻的。而今却在东宫,叫一小小的侍卫给拦了下来。
他心中很是气愤,但那侍卫无论如何也不肯放行。柳清和心头惴惴不安,他想到自己的女儿如今不知道情况如何,这厢又叫侍卫死死拦下,不得不将这两件事联系了起来。
柳清和掀起那窗纱一角,沉声喝道:“哪里来的不懂规矩的奴才!”
那侍卫只是不惧,直视柳清和拱手道:“柳大人,请莫为难在下。太子殿下有吩咐,今日来人一律拦下不可放行。还请大人下车,同我们走一趟。”
柳清和只道一道晴天霹雳从天而降,只叫他心神俱裂,抓着窗棂的手不由发起抖来。他这是叫太子算计了!
柳清和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想要开口说话,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是柳轻淳急召他进宫,他是瞒了众人来这东宫,恐怕也不能指望瑞王前来相救了。
这么想着,柳清和只觉得如芒在背。那侍卫又催促道:“柳大人,请吧。”
柳清和心中一片冰凉,只得掀了马车的帘子,颤颤巍巍的下了马车。
那侍卫领着他在太子府中穿行,春日暖融,亭台楼阁。太子府中一片风景大好。可柳清和却没有心思去欣赏,他在心中不断想着要如何脱身。
也许只是自己想的多了,毕竟按照柳轻淳的口信,太子这些天几乎是沉湎女色不可自拔。他哪里来的时间精力暗算自己,柳轻淳这么想着,隐隐松了口气。
但他的脑中却忽然闪出一个叫他浑身一凉的念头,若太子对柳轻淳的宠爱,是一早便计划好的呢?柳清和这么想着,眼底闪过一丝恐惧,面色变得刷白,额上也是沁出一层冷汗。
前头那侍卫将柳清和带到明德殿前便停住了脚步,柳清和心中纷乱不知是好,没有发觉前面的侍卫停下,只是一头撞了上去。
“柳大人,这是怎么了?”
柳清和耳边传来一个女人温软却冰冷的声音,他抬头定睛一看,当即就要摔坐在地。柳轻淳口中那个失宠的顾昭训正挽了太子,站在殿中,眼底满是挪揄之色。
“臣…臣参见殿下。”柳清和颤颤巍巍地向太子跪下行礼,他跪在地上,却不见太子说话,只得长跪着不起。
他眼前的朱红色绣龙纹地毯,如同被血浸染一般,叫人看的心头十分压抑。
只听那位顾昭训故作惊诧地问道:“殿下可知城南郊外最近闹了鬼。”
城南郊外?柳清和心中如同被一只大手攥住,整个人如同绷紧的弦一动也不敢动。
“这等谣传,欢儿又何必来说。”太子的声音威严不带一丝感情。
顾于欢看了一眼阶下跪着的柳清和,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殿下说的是,可殿下知道为何会有此谣传么?那是因为,大理寺的捕头在那里发现了五具不腐不烂的尸体啊!”
“哦?”钟佑问道,双眼却是看着柳清和颤抖的身子,“还有这等事?天子脚下,也有人敢如此放肆?”
“嫔妾也觉得蹊跷,那尸体上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有,像是有人刻意拿走了似得。”
女人声音娇憨,问话天真烂漫,但这声音柳清和听来却如阎王爷催命的声音一般无二。
只听顾于欢接着说:“可是殿下说巧不巧,大理寺其中的一个捕头恰是其中一名叫周与安的同乡,他本得了消息同乡要来京赴考,特意在家中等着招待。在家中等了几日没有等到,却等来了一具尸身。”
什么?同乡?柳清和惊愕地抬起头,那些人不是告诉自己,那五名书生皆是无亲无友的孤寡之人吗?!怎的这会子又冒出一个在大理寺的同乡来?!
“更叫人惊讶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殿内空旷,顾于欢冰冷的声音如同有着阵阵回声,声声都在敲打着柳清和心中那根紧绷的弦。顾于欢像是在讲什么志怪故事一般,将声音压的十分低沉:“他赶去国子监,竟然找到了另一个,来自自己家乡的周与安!”
柳清和再忍不住,在殿下叩起头来,颤声说道:“殿下,是瑞王威胁老臣助他,老臣一家老小皆受制于他,不得不从啊!”说着涕泪横流,脸上皱纹沟壑痛苦地皱在一处。
“柳大人这是怎么了?”顾于欢蹙眉冷冷一笑,“是嫔妾讲的故事骇到大人了么?”
钟佑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在殿中不停磕头的柳清和,面色阴沉:“你们父女果真是一模一样。”
柳清和听到这话,停下来不再叩头,一缕鲜血从他半张脸上缓缓流了下来。他面色恐惧地看向面前那散发着帝王的威严的太子,果然是他想的那样,原来太子一早便想将他拿下。
他几乎不敢想,自己从前那些事,有多少是太子知道的,又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柳清和忽而大喊起来:“殿下饶命啊!想这些年来,我柳家没有功劳亦苦劳,请殿下念及我柳家为天家卖命,放臣一条生路罢。”
“董公公,你还不将柳大人扶起来?”顾于欢掩面笑了起来,董余忙上前将柳清和扶了起来。“柳大人可知,自己犯的这是抄家诛九族的大罪?”
柳清和本已经被董余扶着站起,听了顾于欢这话,当下膝头又是一软险些坐在地上。他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是何等的糊涂,竟然选择同这样厉害的太子作对。
他这么想着,眼中亦流露出一丝后悔之色,他眼色只叫顾于欢尽数收于眼中。
顾于欢心想差不多了,只是去看钟佑。
钟佑缓缓沉声道:“既是老臣,亦不是罪无可恕的。”
柳清和如今听到自己还有生路,哪里还管什么瑞王什么脸面,当下又跪了下来:“罪臣定当为殿下赴汤蹈火,再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