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公轻手轻脚地踩着那柔软厚重的地毯走进瑞王所居寝殿之中,那寝殿房中四角都以彩粉白蝶广口盆盛了冰块放着。两个宫婢手中执了一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那冰块,好叫凉风往瑞王睡着的那处去。
房间之中果然十分清凉,苏公公打了寒颤,只觉得背心的汗都带着些许冷意。他上前来几步走到瑞王的榻边,俯身垂头正要开口将他唤醒。
正在这时却听得“噌”的一声长剑出鞘,一把扇着银光的利剑便横在了苏公公的脖子上。苏公公一愣,没有回过神来,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已经坐了起来瑞王。
瑞王眸中寒光闪闪,满是杀意。
一旁执扇的宫女惊的直捂住了嘴,生怕叫出声来,眼中满是恐惧的神色。
苏公公双膝一软,“嗵”地一声跪了下去,身子哆哆嗦嗦,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瑞王的剑压在苏公公的喉边,苏公公一动也不敢动,只是僵着脖子看着瑞王,眼中满是惊恐。
瑞王好一会儿眼中的杀意才渐渐消减下去,缓缓将那长剑收了回去。面上的凶戾的神色也消失的一干二净,他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皮看了苏公公一眼。
长剑一收,苏公公终于松了一口气,但身子却控制不住地发起软来。
“何事?”瑞王不耐地问道。
苏公公稳了稳心神,这才陪着笑说道:“宋大人和陈大人一同来了,先前陛下吩咐,说是二位大人来便来通禀陛下。”
瑞王伸手摸了一把脸,像是十分疲惫的模样。苏公公看了看一旁的宫女,那宫女立刻去拧了一方热帕子躬身垂首献给瑞王。
他随手接过那帕子,胡乱地擦了擦脸,便又丢回那宫女的手中。
“让他们去御书房等着,孤随后便来。”瑞王说道。
苏公公巴不得早些离去,连忙点头哈腰地应了声是,便踩着小碎步往后退了去。
不想瑞王忽然出声说道:“往后孤休憩时,不要上前来,在一旁唤孤便是。”
苏公公想起那长剑冰冷的触感,不由打了个寒颤,手脚不住发软。他偷偷抬眸看瑞王的神色,见他正看着自己,不禁马上低了头,应声退了出去。
瑞王看着苏公公离去的身影,不由叹了口气。他这些日子以来,没有一天睡的安稳,白日里需得处理那些无穷无尽的折子,夜里却总是噩梦连连叫他无法安枕。
他只有将自己的佩剑放在身边之时,才能稍微睡得安稳一些。瑞王坐了起来,那些个宫女连忙又开始扇凉风。
“将殿中的香换了,换些安神的。”瑞王站起身,淡淡说道,说着便往外头去。
那些宫女齐声应是,纷纷行礼,恭送他离去。
外头烈日当头,瑞王乍一走出去,不由觉得那日光十分灼眼。待他到了御书房时,面色便已经十分不好看。
宋之耀和陈子封一见瑞王进来,且面色难看,心中不由打了个突。他们二人跪下行礼,不住抬眸观察瑞王的面色。
今日瑞王将二人宣进宫中来,却并未吩咐什么事情。因此二人皆是一头雾水,不知所措。瑞王不着意让二人站起来,二人便只得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瑞王坐在那紫檀木雕花龙纹椅上,一旁的苏公公忙从身后的递茶宫女所端着的托盘之上端了热茶,放在瑞王面前。
瑞王接过茶,冷冷地扫一眼,跪在地上的二人冷哼了一声。他只是自顾自地端着茶,轻啜了一口:“看来宋大人对孤所推行的新政十分不满。”
听他这话,宋之耀一惊,垂着头也不敢看瑞王的脸色。他心里十分惊惧,不住回想自己是否有在不该说话的场合,说了些不妥的话。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出来。
瑞王当朝,人心惶惶。没有人敢公开出来反对瑞王,他们都只不过在背地里,写些诗歌来指桑骂槐罢了。不怪他们不敢公开反抗,而是瑞王的手段太过血腥。
从他上位至今,已经不知道捕杀了多杀朝廷要官。无论是有权的或是无权的无名小卒,都逃不过瑞王的手掌心。
宋之耀这么想着,蓦然感觉到自己周身有一股冷意,不知是来自瑞王的注视还是来自别处。他眼中满是惊恐的声色,却不敢不说话,抽搐片刻只得说道:“陛下哪里的话,我宋某一生为国卖命…”
他话还未曾说明,便叫瑞王打断了。瑞王冷笑了一声,低了头去看桌面上堆积如山的折子,在其中挑挑拣拣,终于看见了唐立呈上来的东西。
他拿着那折子,劈头盖脸地朝宋之耀扔了过去。
宋之耀哆哆嗦嗦地膝行几步,从桌案下边儿,捡起一份折子,看了看,脸色便变得刷白。他发着抖看了看瑞王,张了张嘴说道:“臣…臣…臣是冤枉的,“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忙不迭地开口辩解道:“定是有人诬陷臣,臣这一辈子为…”
“哦?”瑞王反问了一声,极有情绪的双手架在桌上,嘴角带着诡谲的笑意:“不知道宋大人效忠的是孤,还是废帝?”
宋之耀脸色惨白,心中终于明白,今日瑞王传令自己来是为何了。他在瑞王砸他的折子上明明白白地看到了,自己和家人在家中的谈论新政的言语,而后边儿还配着几张图画,那图画画的便是他自己的面孔。
听到瑞王的问话,宋之耀张嘴却不知如何回答,他的冷汗不住流了下来。
瑞王见他垂头不说话,只是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阴鹜:“来人,将宋大人带下去。”
瑞王站了身,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自己的衣襟,面带笑容地说道:“宋大人既然一时想不到答案,不如下去好好想想,再来告诉孤如何?”
他明明是笑着说的,声音却带着无尽的冷意。宋之耀瑞然地瘫坐在地上,外头进来两个侍卫,将他架了起来往外头拖了去。
陈子封盯着地上的折子,满脸的震惊,继而脸色便十分难看。难怪他早觉得即便是在家中,亦老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
果然是瑞王,他不住的回想,自己在家中是否说过些什么。越是想他的面色便越是难看,他垂着头,攥着地毯不住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