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一切后,萧牧便沉着脸,去了诺诺的寝宫。而等他刚一到寝宫外的时候,便听得里头的丫鬟婆子们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的哭声。意识到事情不妙后,萧牧急急地赶进了屋子内。
刚一进去,丫头婆子们就止了哭声,齐刷刷地将目光望向了萧牧,几个人面面相觑了几下,然后纷纷跪下向他行礼,嘴里转而喊着殿下千岁。
“出了什么事?”因为隔着屏风,所以他也看不清楚此刻诺诺的情况,但是心里头又有一种直觉,就是诺诺出事了。一想到先前是自己狠心离开了诺诺,现在多多少少他的心里头都有些过意不去。
屋子里还残留有桃花香,扫视了一下跪在地上的众人,见她们之中的一个丫头怀里抱着香炉子,当下就想到了在他走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也不用萧牧再问,抱着香炉子的婢女也立刻会意,跪着向前爬行了几步,然后恭敬地说道:“启禀殿下,先前殿下离开后,娘娘心里头郁结想不开,命奴婢砸了香炉。奴婢不忍心下手就迟疑了一下,可谁曾想娘娘竟然……一口黑血吐出来昏了过去,方才嬷嬷们进来查看了一下,娘娘现下已经是高烧。”
听罢丫头的话,萧牧也便顾不得对她们几个再行审问,径直越过她们,走到了屏风后头。一把掀开床帘,就只见得萧然整个人看上去很是憔悴的模样,脸色异常的红。
“愣着做什么?取盆冷水来。”萧牧蹙眉,坐到了床沿边上,看着诺诺一脸痛苦的表情,他的心犹如被针扎了一样的疼。伸出手替她捋了捋被汗水濡湿的头发,微不可察地叹息了一声。
几个丫头察觉到了萧牧的不开心,也不敢怠慢,立刻起身鱼贯而出,不一会儿便端着好几盆凉水进来。萧牧闻声不禁抬头瞟了她们几眼,见到她们人手一盆冷水后也是忍俊不禁。
“都先放下吧,再找个干净的毛巾来,一会儿你们几个轮流照顾诺诺,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替你们公主退烧。”萧牧起身放下床帘,对着几个人严肃地吩咐道。
她们几个咬着下嘴唇,一个个的都是一副隐忍委屈的模样。萧牧没有多作声,毕竟她们跟惯了诺诺,与诺诺的感情深厚,难免替她抱不平,也无可厚非。
“待会儿你出去,让人在这里为本宫支个临时的床吧。”他指着面前那名抱香炉的奴婢吩咐道,目光却是从始至终未曾离开过诺诺的床。
摸不准萧牧的意思,几人只得恭恭敬敬地俯身福礼,不管怎么说萧牧这也算是待见自家主子的一种方式。毕竟她们来到府中的时候,也曾听说过一些萧牧的事迹,他的那些妻妾们哪里有过这个待遇?
萧牧没再说话,自觉地退到了一边去,站在一旁看着她们几个人每隔几分钟便为诺诺换一次毛巾。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几个丫头已经是精疲力尽,七倒八歪地趴在地上睡着了。
并没有责怪她们的失礼,萧牧再次走至了诺诺的床边,缓缓掀开床帘,目光温柔地瞧着床上之人。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虽然仍旧烧着,可明显不那么烫手了。
她脸颊上的红云已经逐渐褪去,独留两抹浅淡的粉红色,看上去犹如邻家少女一般清纯可人。萧牧心头痒痒的,但他很清楚,那是一种名为愧疚的情绪在作怪。
其实诺诺变成今天这样,与他本来并无多大关系,可是又不得不说诺诺今日那一句是他先负了她,真的起到了很大的暗示作用,让他深深陷入了对她的自责之中,难以自拔。
但真是如此吗?如果没有他,诺诺就不会变成这样吗?那可不一定,就凭着诺诺这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死性子,即使不是他,也会有另外一个人来折磨她。萧牧望着诺诺精致的素颜,眸光深沉,思绪翻飞。
之前看着苏九黎,就有些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如今看着诺诺的脸,倒是释然了。仔细看得话其实也不难发现,她的眉眼之间仍旧有着当年那种青涩稚嫩的感觉。
一想到林盈玥,萧牧便又不禁想到了另一个人,就是之前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一个影子——年少时的苏九黎。那个时候的她还是个爱哭鬼,尤其是她每次受了委屈的时候。
可是她的一句“大哥哥”,就仿佛是一个魔咒般,在他的身上深深根植。每一次,当她从嘴里委屈而又狡黠喊出这三个字,他的心里头就仿佛抹了蜜一样甜糯,一颗心也似乎变得很柔软很轻盈,说不出的轻松美妙。
惨白月光穿过重重建筑,在黑墨无边的地面上映照出一个个浅白的斑点。院子里边有许多萧瑟的桃树木,一棵棵屹立着,透着露水的湿痕,同时反射出月色的银白光。露水渐渐加重,湿冷的风从路面上逐渐铺展开来,带着孤冷与冰凉,丝毫不留情的裹走屋内仅存不多的温度。
幽静无人的道路上,默默流露出几抹孤寂的味道。屋内昏黄的灯光时不时地闪烁两下,屋外的情景也跟着不断变换着。萧牧缓缓回过神来,再次凝神看了一眼诺诺,仿佛想要从她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上,找出一丝破绽来。
可终究看不出来什么,他伸出手再次抚摸上诺诺的额头,确定她已经退烧了,一颗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望向窗外,隐隐有些泛白的光晕,应当是天快亮了。
萧牧起身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小床上坐好。他盯着渐渐亮起来的窗外,有些出神,也不知道冬雪她们有没有找到苏九黎。不知道为何,心里头莫名有些惆怅起来。
“我这张脸你可满意?”一道幽幽地声音冷不丁地传来,着实将萧牧吓了一跳。他收回发怵的目光,回头望了一眼诺诺的床。冷风悠悠,吹得床帘微微晃动。
没有回答,因为她这个问题无论回不回答,对她来说都已经无所谓了。只见她撑着身子缓缓坐起来,隔着布幔,萧牧看不太清楚她的表情何如。
“养好身子再说其他的。”萧牧用手撑着脑袋,一副懒散的模样煞是诱惑人。早上老太医跟萧牧的谈话,不用他说,就凭借着诺诺的聪明,也应当猜到了。
诺诺没有吱声,半晌后她才掀开了布幔,露出一双勾人心魄的眼睛,直直地望向萧牧。她本就长得美,尤其是她的眼角处微微上扬,恰到好处的展现了她的娇媚。
饶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萧牧,也不禁为她的一个眼神倾倒,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可是在诺诺看来,他这一刻的失神是为了那个和她长得很像的林盈玥。
她垂下头去,贝齿轻咬朱唇,似是不甘心。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萧牧终是动了恻隐之心。他站起身来,一边朝她缓缓走过去,一边脱下自己的外衫。
见状诺诺也明白了他想做什么,她不动声色地将身子向床中央靠了几分,然后抬起头,眼底一片无情:“倒是不劳三皇子殿下费心了,臣妾自幼被父母散养惯了,什么苦头都吃过。”
萧牧为她披衣服的动作呆滞在半空中,眸光复杂地望了好几眼诺诺,见她不似是开玩笑,心底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其实有的时候别人越是对他无情,他反而更觉得有所解脱。
“那倒是。诺诺,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萧牧将外衫重新穿上整理好,丝毫不觉得方才被拒绝是一件尴尬的事情。
见他对于自己的冷漠没有丝毫反应,诺诺也是三秒破功。她抬起头对萧牧怒目而视,眼底却饱含着说不出的深情来。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人前有话直说的三殿下,如今竟然在跟她卖着关子。
低头思索了一下萧牧话里头的意味,半晌后,诺诺便痴痴地笑道:“你问。”她身子微斜,身上也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若隐若现的身体曲线更是让人不由得浮想联翩,血脉喷张。
亏得萧牧定力好,瞅着如此具有风情的她,也只是冷眼一骚便再没有过多的情绪了。他居高临下,目光炯炯,仿佛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你为何要帮萧密?”
被问得一怔,诺诺想过一万种可能,却没有想过他会问她一个这么直白的问题。她微微坐正了身子,目光也从方才的轻浮变得严肃了些。
“为何要帮他?”不答饭问,说话底气十足。这次换作萧牧发癔症了,他看着诺诺柔情似水的眼睛,感觉就像是从来未认识过她一般。
将诺诺的话在心里头反复咀嚼了好几遍,萧牧从一开始的紧锁眉头,到最后的释怀一笑。他自信而又自负地望着诺诺,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今日做的事,他日他必定加倍奉还。
“既然你已经退烧了,想必多休息休息就会好的。”萧牧不打算再与她闲扯了,望着房中其余几个快要醒过来的侍女们,心里头有了打算。
诺诺将布幔拉好,朱唇轻启,却是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