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会试开考前一天，慕容轩就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出了宫。
仅有莫长风一人知道她去了何处。
城外不远处，一座府宅伫立在此，园林清幽命令，怪石嶙峋，却不失雅致。
这是罹王苏墨在京城新购置的宅邸，没有选在京城之中，反而在城外，这般倒是有足够的地方精心布置园林。
宁静清幽的园中有一俊秀男子在湖中亭等候，正是苏墨。
“苏墨。”赶来此地的慕容轩笑道。
下人恭敬地将慕容轩引入亭中，果真不出所料，亭中青玉案上面摆放着一盘棋，慕容轩摇摇头无奈说道，“你还真是喜欢下棋。”
苏墨不可置否，“陛下可以看这盘棋，交错纵横，像不像这漫天星辰。”
而星相师，一辈子都在陪伴这漫天星辰。
“原来如此，”慕容轩点头，“看起来的确有点像，不过苏墨你到底找我何事？”
“送陛下一份大礼。”苏墨拍手，一个女子悄无声息地走出。
身形酷似慕容轩，就连那张脸，都诡异得像是自己，慕容轩看向这个女子的瞬间，竟产生了虚虚实实的错觉。
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自己。
再一拍手，女子伸手掀开脸上薄薄的面具，就如同撕下了一块人皮一般。
撕下人皮面具之后的女子面容如同，除了身形，丝毫没有与慕容轩任何一处想象。
太逼真了，慕容轩想起以前太后的那个假皇帝，只要近些就能够看清楚端倪，能够隐藏这么久完全是因为高坐皇位之上远离群臣还有冠冕遮目罢了。
但这个女子不同，慕容轩不确定地上前摸索女子侧脸的各处，她竟然觉得这普通的面容才是伪装，方才的人皮面具才最为真实。
“这才是本来的面目。”苏墨淡笑道。
确实没有摸索到任何的痕迹，看样子人皮面具已经被撕开了，慕容轩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赞叹道，“太像了。”
“陛下有听说过东瀛吗？”
慕容轩沉吟片刻，才不确定地说道，“好像有。”
“这便是东瀛女子，”苏墨继续说道，“这种以假乱真的面具之术，在他们那里叫做忍术，兼具暗杀。”
没想到这就是传说之中位于极东东海之地的东瀛之国的女子，看起来与慕容国的女子并无不同，慕容轩暗自打量一番，只见明明在光下，女子的神色却是自然而然地隐入黑暗，给人一种及其普通的感觉。
但越是这般，就越是能够出其不意地杀人。
下意识地提起戒备之心，慕容轩后辈渗出冷汗，她方才竟然没有对这个女子提起戒备之心？
就连苏墨，她都在入府门之时暗自提上了几分警惕，而对于这个诡异的女子，慕容轩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升起警惕之心。
“这就是我送给陛下的一份大礼，”苏墨继续微笑道，“从今以后她就听命于陛下，为陛下所用。”
如果她能够真正地听命于自己却是会是一大助力，慕容轩心头闪过一丝顾虑，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在这个女子是真心听从自己的前提下。
“陛下如果不信，可以试试命令她做任何的事情。”苏墨看出了慕容轩的顾虑。
“任何事情？”
“任何事情！”
慕容轩目光温柔缱绻一笑。
“好，那就……杀了苏墨！”
让忍者反杀主人，苏墨所说的任何事，又怎么会包括这一件事。
慕容轩落下最后一个字时，就没有指望忍术女子真的做出什么来，而且就算还听命于苏墨，只要多加防范，也不会是不可利用之人。
忍者女子听到的后的一瞬抬头看了一眼慕容轩，那张及其普通的面容上面却有一双清澈的眼睛，但很快就恢复黯淡，宛若寂灭后的星辰。
慕容轩微微一愣。
刃光闪现，东瀛女子手中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把刀刃，直直刺向身旁不远处的苏墨。
干脆，利落，足以一刀毙命！
面对生死威胁，苏墨只是望着慕容轩浅浅地笑，那双纯黑的眼眸之中宛若有星辰划过，这一次慕容轩看清楚了，那是代表死亡和不详的流星。
就算东瀛女子突起发难，又在这么近的距离，但对于苏墨来说，也不是不能够闪躲。
但为什么不躲……
“停下！”慕容轩在最后一刻大吼道。
短刃停在了苏墨心脏最后的一寸处。
只需要一点点，就能够彻底地杀死苏墨。
慕容轩松了一口气，上前质问道，“你为什么不躲？”
纤小的手掌紧紧攥住苏墨的衣袖，道道皱纹自墨色锦缎隆起，慕容轩脸上隐隐有着怒气，“对于你来说，并非不能够躲开的是吗？！”
方才就在短刃即将刺入苏墨心脏时，慕容轩竟感受到诡异的冰寒，不可抑制的哀伤从记忆深处袭来，那是对失去了的重要事情的哀悼。
究竟是为什么？
现在冷静了下来的慕容轩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松开了攥住苏墨衣袖的手，那些曾经狰狞隆起的皱痕重新柔软了下来，直至最后的平整如初。
方才经历了一场鬼门关的苏墨，却是云淡风轻地笑，“陛下更应该注意的，难道不是这个东瀛女子已经彻底听命于陛下了吗？”
慕容轩一愣，这时才将目光投向一旁的东瀛女子，此时她安安静静地垂头而立，乖巧柔顺得像是可以任人欺凌。
谁也不知道方才就是这个女子，差点让琅琊国罹王喋血。
倒更像是一个孩子。
但也是一个及其危险的短刃！
慕容轩极力压抑住想要亲近的诡异之感，提起十二分的警惕重新打量这个东瀛女子。
“她需要多久才能够完全学会我的所有习惯。”慕容轩虽然是看着这个东瀛女子，却是对身后的苏墨所说。
“现在的我已不是她的主人了，”苏墨继续补充道，“陛下才是，何不直接问她。”
是吗？
“你需要多久才能够模仿我的习惯。”
东瀛女子全身一动不动地垂头而立，一声微弱近乎全无的声音响起，“一天。”
却足够慕容轩听得清清楚楚。
一个人的生活习性是复杂而多变的，能够模仿已经是很不错了，更别提在一天之内模仿成功。
慕容轩点点头，内心却是带上一丝质疑，苏墨似是看出了慕容轩的心事，在旁边提醒道，“陛下不妨亲自试试。”
“带上我的面具，”慕容轩思虑片刻，“然后模仿我。”
“是。”东瀛女子沉声应道。
“好，”慕容轩笑笑，“现在你将方才我所说的话和动作神态重复一遍。”
真正的模仿像是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如果方才东瀛女子没有注意慕容轩，根本无法做出回应。
更何况方才她一直微垂着头，目光黯淡而涣散。
“是。”东瀛女子再次应道，伸手带上那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这一刻宛若已经没有了东瀛女子本人，只剩下两个一模一样的慕容轩。
就连慕容轩也不得不感叹，东瀛女子一举一动甚至眼眸深处的思量，都模仿得一模一样。
“不错，”慕容轩叹道，“你还是先将那张面具摘下吧，等我的命令再戴上。”
“是。”
东瀛女子在慕容轩的示意之下退走，慕容轩转而说道，“我要的草药弄到了吗？”
这一趟真正的目的，不是苏墨未曾提前告知的东瀛女子，而是另有其物。
而且是足够慕容轩愿意单独来此的东西，苏墨温和道，“自然。”
走近屋中，苏墨自里间拿出一个檀木盒，里面灌上寒冰，打开之后能够看见厚厚的白雾。
拂去之后，只见寒冰里面躺着一株怪异的很藤，扭曲而丑陋，却用着价值千金的盒子所装。
足以见它的珍贵。
再三确认，慕容轩说道，“这就是传说之中的木乌根？”
木乌根生长在琅琊国北疆一带，漫天冰寒之地，于凿不动的坚冰之中破冰而出，是至寒之物。
古籍记载其落下的残片落入城中井，连绵毒死附近百里人群，将一座又一座的繁盛古城化为死城。
幸好此等凶名赫赫的毒物并不常见，只活在传说之中。
慕容轩也只是从母妃留下的古籍之中见过大概的模样，却没想到真正看到时……竟是这般普通。
毫无半点与凶名匹配的模样，反倒是普通得无害，慕容轩还想拿起来察看一番，苏墨适时拦住了她，“小心。”
讪讪收回了手，精通毒术的慕容轩自然明白触碰的后果，但也正是对毒物多有研究，才忍不住想要碰一碰这传说之中的至阴毒物，有一种哪怕下一刻就会死去也无撼的感觉。
木盒碎裂出一条裂缝的声音响起，虽然细微但逃不过慕容轩和苏墨的耳朵。
“怎么回事？”慕容轩惊道，这个盒子本身就是坚硬无比，怎么可能会突然碎裂？
慕容轩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我忘记了古籍记载所说不能够在至阳之时打开保存其的木盒，而现在正是午时！”
又是一声碎裂的声音。
一道又一道地响起，渐渐地蔓延到了整个木盒，看起来不堪重负一碰即碎。
谁也不知道木盒尽碎的后果，这世间会不会因为一根毒物的出事，生灵涂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