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妃瞬间变了脸。
“本宫最不喜欢多嘴之人。三娘,你与本宫算是老相识,怎么还是如此不识相?!”
闵妃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这‘不识相’三个字尾音轻缈,却带了毫不掩饰的血腥杀意。
“妾身不敢,妾身只是怕娘娘生气,小丫头不知礼数好坏不分,娘娘一片诚心,告假出宫替刘老太太贺寿。原是千吉万喜的事,若弄得大家难看,岂不辜负了娘娘的心意?!”
平三娘伏在地上,并不抬头,也不惊慌,语气平稳,镇定应对。
看来,也是早有准备。
闵妃愈发动气:“你倒会说话,告假出宫?你是怕本宫不知道是不是?本宫此次出来,原是跟皇上皇后面前告假的对不对?还如此着意于众人面前提醒本宫,是怕本宫坏了宫里什么规矩是不是?!”
气氛于刹那间变得诡谲压抑,宫女太监们脸色齐刷刷变得煞白,一付大祸即将临头的架势。
桑子却一点没慌,不仅不慌,她甚至有点想笑。
色厉内荏者,纸老虎也。
真正手握杀戮大权者,才不会跟你废这么多话,还故意摆出一付小言女恶角一号的模样,自己给自己加戏。
简单的说,就是权力不够,戏来凑。
三娘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依旧镇定:“请娘娘息怒,妾身绝对不敢对娘娘有妄测之意。妾身只是担心,今日是刘府好日子,万一因为妾身或妹妹的过失,引得大家不快,那就万死不辞了。”
闵妃面色阴寒:“你以为,本宫真不敢杀你是不是?”
三娘终于抬头,淡淡笑了笑:“妾身命如蝼蚁,娘娘想杀便杀。不过低贱如妾身,又岂敢劳动娘娘?娘娘不怕脏了手?!”
闵妃被激得浑身发热,面上渐渐涨成一块紫茄,眼神中带着倒钩一般,死死咬住三娘。
桑子看出三娘用心,不由得替对方担心。
三娘是想将火力全引到自己身上,方可保证桑子安全。但用力过猛,也有可能引得闵妃动了真气,毕竟她是宫里的主子,就算杀不得三娘,给她点颜色瞧瞧,那也得吃不了兜着走啊!
果然,桑子的直觉没有错。
“本宫觉得,三娘你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上回送来的贡缎,明明还有更好却只给本宫次一等的货色,本宫已放你一马,如今,大庭广众之下竟敢一句接一句驳回本宫的话,真以为,本宫是拿你没办法了是不是?你还以为,这么多年来下,你头顶上那柄黄伞,还跟当年一样能替你挡风遮雨是不是?!”
桑子的心悬到嗓子眼,本能地想开口,却被三娘狠狠拽住衣袖,就是不让她抬头。
桑子急得额角出汗,脊梁骨上滑下汗珠,顿时背后湿漉漉一片。
正当此时,外间忽然哄叫起来。
“快看,那里来了一队女兵!”二奶奶的声音最响,珠帘后都听见了她在叫唤。
闵妃脸色一沉:“去,”叫过一名宫女:“看看外头发生什么事了!”
宫女领命出来,一见便呆住了。
只见水边一队戎装女子骑在马上,二十个白帽紫衣绿靴的,一个红帽绿衣黑靴的,远远地看去,一个个又骁健,又袅娜,端的竟是一队娘子军,赫赫扬扬地,向着园子中央一片空地来了!
宫女是认得打头人的,就是那个红帽绿衣黑靴的,她一见便倒抽一口凉气,来不及多看一眼,转身忙忙回去复命。
“回娘娘的话,苏姑姑带人来了!”
这个重磅火雷瞬间炸得闵妃脸色大变,身子顿时从卧榻上坐起:“她来了?!带了些什么人来?”
不等宫女回话,外头已是掀起排山倒海的喝彩声:“好球!”
桑子早回过头去,从珠帘中隐约可以看见,
将近来到亭前,只见红帽绿衣黑靴的那人将鞭儿一指,那二十个马上的便装宫女利索地分做两行,各自手持棍棒,在园中空地里,策马奔腾,竞相追逐着一只滚落在地的彩球。
原来是在玩这个!
马球!
前世桑子曾在史书中读到过关于此项运动的记录,如球场三面有矮墙环护,球场的长度大约在1000步左右,表面压制得十分平整,平坦得如同磨刀石,光滑得像一面镜子,甚至还有诗词形容:筑场千步平如削,等等。
但没想到,这一世竟有眼福看个现场,甚至还是女子比赛!
按史书中说,马球比赛分为单、双球门两种比赛方法,单球门是在一个木板墙下部开一尺大小的小洞,洞后结有网囊,以击球入网囊的多少决定胜负;而打双球门的赛法与现代的马球相似,以击过对方的球门为胜。
从目前比赛的走向来看,似乎是打双球门的。
场上彩旗招展,并伴有战鼓阵阵,号角声声,而马蹄疾如雨,女骑手们则身着锦衣,手持球杖,忽而俯身仰击,忽而旁敲侧打,在马上翻上翻下,往来如风,时而像回旋冲腾的激流,时而像席卷大地的暴风,追逐着那个在场上忽左忽右,疾如闪电的,用硬木制成的如同拳头般大小的彩色小球。
呼叫声,马嘶声,鼓号声,喝彩声,混成一片,令人惊心动魄,从各处传来,球则在在场地上来回滚动,人声马蹄声交叠其中,紧张刺激。
刘府老太太被扶出水榭,远远看着刺激的比赛,嘴里不住念着佛,就在这当儿,那二十名宫女忽然停下赛况,列队整齐地伏在马上,口里一片声呼着:“给老寿星贺喜!祝老寿星: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年年岁岁有如今朝!”
喜得老太太一迭声地道:“放赏!赏!”
立刻有家人过去,捧着托盘,上头满满都是银锭子。
领头的那人下得马来,远远冲老太太行了个礼,然后,不接赏钱,只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我就知道是苏姑姑您来了,”老太太笑得洪亮如钟:“您带的女击鞠队,老身在宫外都闻名许久,想不到,今儿到底有眼福,瞧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