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恶鬼临门
米可麻2019-04-13 09:363,211

  两位太太争风之时,老太太也换好衣裳,二奶奶围着依旧说长道短,又特意捧来昨日二老爷送来的头面匣子,非说里头一枝老梅花样的簪子,式样简单大方,最适合配这套衣服戴。

  三娘悄悄出来,拉着桑子来到太太们面前:“我这个妹妹最是心眼实在,怕太太冷着,又不好意思实说。她哪里敢管太太们的事?原是好心,大太太别放心里。”

  大太太冷笑:“三娘最是个会说话的,心眼实不实的我不知道,不过眼力劲是再足没有了。不然也入不了老太太法眼,既然入了老太太法眼,我们心里心外的,又有什么关系?”

  三娘心说不好,大太太这是有意在自己身上撒气呢,正要想个法子回旋,却听见桑子脆生生的笑起来:“老太太,您出来了?”

  廊下众人一震,忙收敛起口角,齐刷刷堆出笑脸来迎接老寿星。

  “可不出来了?”老太太银发鹤颜,一身淡雅素装,神采奕奕地站在门前一株腊梅下,冲她呵呵笑着招手:“你们怎么都在外头?说什么呢?还不快过来!”

  桑子于大房半艳羡半讥讽的眼神中走过去,笑盈盈扶住老人家的手:“太太们正说,外头下雪了,知道您是喜欢赏雪的,都吩咐下去了,不让扫,还得留神这院里,都从廊下走,别踩乱院里。”

  老太太愈发高兴,对大太太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嗔着二奶奶:“你就晓得在我面前嚼舌头,正经事一件想不到!”

  二奶奶吐吐舌头,对二太太道:“太太听听,我们跟前伺候倒不好了,唉,没得说,下次还是出来扫雪得了。哦,那雪也是扫不得的!”

  大家一起笑了,大太太自觉脸上有了光,也终于咧了咧嘴。

  一群人呼呼拉拉来到戏台,原是从园子里树丛间走过去,绕过水池,看见了一座水轩。

  轩亭上横了匾,桑子抬头看了看,匾上书三个字:风华轩。

  果然,轩口正对东边,伸延出轩台,围三面短木篱,这就颇像一个小戏台了。台上铺了丝绒毡,放一张案,几把椅,椅上人正在吹管拨弦地试音。现在还是些散音,东一声,西一声,撒得水面上都是涟漪。

  看戏的则坐在岸边一座水榭里,相距有半亩水面,这时候已是两座暖炉烧起来,又有地龙,也一样烧得滚热,走过去虽然隔着水,倒是一点不冷,反觉得清爽。女眷这边的正席就摆在榭中,虽是白天,两岸也张了无数盏灯,将河水都映红了。

  老太太被众人簇拥着过去,三娘有意落在最后,并示意桑子,向东边看去。

  桑子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一艘彩船,高悬龙旗,齐挂彩锦,架起彩阁,挂着绣旗,耀眼飞光,十分富丽,船身灯光映着水光,如同百十道金龙似的,慢慢向这边驶来。

  “正经主子娘娘来了,你小心行事。”三娘拉了桑子一把,脸色不由自主变得凝重。

  桑子没说话,默默在身侧攥紧了拳头。

  船渐靠岸,太监宫女们先上岸,随即宫扇半遮,前后四个浓妆侍儿簇捧,扶下一位宫装美人,面似芙蕖艳,腰同扬柳细,浓妆艳服、珠翠盈头,人没到跟前,先闻见一阵异香,兰芬桂馥。

  “这位就是闵妃娘娘。”三娘示意桑子:“你跟着我,小心别走错一步。”

  桑子还没来得及应声,周围已是一片高呼娘娘万岁。

  虽是刘府老太太过寿,此时却连她也一并跪下,待行过大礼后,方各人落座。闵妃端坐在高高的上首,独一扇绣花屏风将她隔开,影影卓卓间,只能看见个剪影,尤其云鬓间一枝碧玉龙簪子,单凤斜挑几个大胡珠,个个都有龙眼大,摇摇欲坠,好像多长出来的几双眼睛,精光闪闪,四处窥探。

  人都到齐,自然开锣唱戏。

  只见先上来一个人,手持一叠三片长方檀板,以底板叩击中板,中板连带敲击上板,于是发三连音。清脆悦耳,间在管弦声中,间离出上下旬,长短句,快和慢,舒和缓,因此有了起承转合,水面也开始波动,暗涌四伏,潜深流静,有看不见的穿行回互,奔腾跳跃。

  跟着,才是熟悉的锣鼓点,然后,小优们也上来了。

  桑子根本不在看戏,默默出神中,三娘暗中观察她的神色,精神高度紧张。

  一曲唱罢,第二曲又歇了,刚才跟着丝竹水面上下蹿着千万针似的小东西,也歇了,水平如镜。那乐音本是转瞬即逝,无影无痕,却在旷夜渺水之间得了魅,变成有形,几乎能看见它们沿着水路上岸的轨迹,几不可查却坚韧地,直扑进水榭里。

  “吵了半天,本宫头都疼了,正好叫他们也歇一歇,赏些酒水,待吃完了再来唱吧。”珠帘里传来慵懒的声音,幽凉而略带沙哑。

  太监立刻应声吩咐下去,顿时戏台上空出来,气氛显得冷冷清清。大家屏气凝神,不敢多说多响,莫名都有些紧张,就连坐在刘老太太下首的二奶奶,都收敛了嘴里的笑话,板正刻齐的笔直坐着。

  桑子没来由打个了激灵,似乎外出游荡的魂灵,这会儿又回归正位了。

  “哪位是平三娘?”一位公公小碎步过来,尖起嗓子在席间问道。

  三娘立刻站起,恭敬回道:“不敢,妾身正是。”

  “娘娘有请,还有跟您一块来的那位姑娘,也请一并入内觐见。”

  公公的声音犹如钢刺刮碎玻璃,瞬间让桑子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好像一条蛇刚从脚背上滑过,滑腻冰凉,让人恶心。

  她微微眯起了眸子,眸光幽幽沉沉,唇角慢慢弯起一个有些莫测的笑容。

  空气里沉静下去,寂静一片,充满了怪异的压迫感。

  众目睽睽之下,平三娘携起桑子的手来,回波顾影,浅笑迎人,别有一种媚妩玲珑的态度:“遵旨。”

  两人婀娜举步,莲步风鬟,春柳腰身,竟似南柯一梦,从众人眼前翩然而过,早有宫女太监簇拥地来,将她们隐入珠帘之后。

  猛的一阵寒风吹将过来,雪片簌簌的飘下,落满席上。二奶奶不禁打了一个寒噤,顿觉身上发冷,忙叫添炭。

  “大家也别这么傻愣着,”老太太发话了:“去,拿我屋里那些雕竹玩意来!”

  丫鬟们去了,捧出许多玩器,都上过颜色,白的是香瓜,红的是桔、柿,绿的是葫芦,紫的是茄子,黄的是木瓜、佛手,约有十多种,还带着零枝碎叶,如同真的一般。

  老太太先动手,拧开上头螺旋的蒂子,把各人名号的牙筹放将进去,说道:“把这玩意扔下去,叫他们会水的去捞,捞出谁的,谁就喝酒。”

  当下,席面上才又热闹起来,都说这游戏好。

  当然好,既引开人注意力,又不比猜拳那样大呼小叫。

  大太太二太太各自在心里冷笑。

  说起来,谁能比得过老太太心眼多?!这一弄,还有谁注意得到珠帘后的事?

  老人家跟宫里主子们关系一直都好,不凭这点本事,大老爷能稳坐侍郎之位?!二老爷能一外放就是江南盐官?!

  桑子跟在三娘身后,珠帘轻轻揭开的一瞬间,看见了一张阴沉带着杀伐气的脸。

  跟初见在外头艳丽妖媚的形象,判若两人。

  闵妃正懒洋洋地斜在铺了白狐皮子的精致暖榻上,戴着宝石护甲的手搁在脸颊边,眉头紧锁,两边额头上贴了两块膏药,一位宫女小心翼翼地帮她揉着太阳穴,地上跪着个同样小心的宫女,用白玉包金小锤,轻一下重一下地,为她捶腿。

  三娘拉桑子跪下,紧紧闭着嘴,连呼吸都拿捏着分寸。

  闵妃微阖双目,嘴里只是问:“人呢?怎么还没到?”

  一个小太监上前,还没开口,闵妃突然睁开眼睛,冷澈眼眸掠过他:“谁让你上来?!本宫叫你了吗?本宫刚才叫的人是你吗?!”

  小太监顿时跪下,一声不响,想是平日也被骂惯也见多了,知道此时多嘴,便犹如送命。

  三娘跪行向前,并示意桑子也跟着做,嘴里恭敬温顺地道:“妾身给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呵……终于来了。”闵妃转动双眸,看着面前的两个女人,视线停留在桑子身上,眼里原本还是冰冷的目光变成了轻蔑和淡漠。

  那是一种主宰者看着愚蠢而将死之物的眸光。

  “百闻不如一见。你就是?”她故意没说名号,却直直地盯住桑子。

  桑子将头伏得很低:“回娘娘话,民女丁桑子。”

  闵妃笑得阴气飕飕:“本宫知道,你的名气,远比你想象中要大得多呢!”

  桑子想开口,被三娘拉了一把,沉默下来。

  “怎么?”闵妃愈发笑得冷彻骨髓:“本宫说得不对?怎么不回话了?”

  三娘替桑子答道:“她是个农女,养蚕为生,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不知如何应对,怕她失礼,因此不敢妄答。”

继续阅读:第二百七十四章说谁不识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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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桑妙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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