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让它自己烧去!“平三娘满意地拍拍手:“一个时辰后换新荷叶盖在上面,上笼屉蒸二十分钟就能吃啦!”
乔二听着直吐舌头:“天神老爷,还得再等一个时辰?”随着话音,肚子里也十分配合地唱起饥饿交响曲来。
桑子挺起胸膛来:“怕什么?有我呢!”
农家菜容易烧更解饿!
她刚才就从眼角余光里看见,灶边一只瓷盆里,放着五六枚白水煮蛋,想是早上吃剩下的,于是趁着三娘忙碌时,她也没闲着,就着灶边逐一把蛋壳敲碎。
别小看这一点,敲蛋也需要点手法的,不知道的呢,敲得太碎可能味道太咸,敲得不均,冰纹凌乱太不美观,敲的片大又不入味,要把蛋壳敲得疏密均匀,面面俱到,茶叶蛋煮出来,才会咸淡均匀,更有曲纹多姿,看起来让人更有食欲。
没错,她要做的第一道小吃就是茶叶蛋。
别小看了这东西,垫饥挡饿乃是上品,尤其腹中空空时来上两枚,胃口大开不说,也容易吸收消化,最重要的是,做起来也不麻烦。
不过要做的好吃入味,还是有许多讲究的,一是前面说的砸蛋壳,其二就是茶叶的选择。
愈是好茶叶,反愈不能用,最好用什么呢,茶叶庄里,最次最下等的高末。
什么叫高末,就是茶叶渣!
平时喝茶,这高末可能不中喝不入口,可是煮茶叶蛋,还就它最适合,因碎而容易入味也!
有人煮茶叶蛋喜欢放八角之类的香料,桑子不以为然,茶叶蛋茶叶蛋,吃的就是个茶叶味儿!放些大料,就成了五香大料蛋,哪还有茶叶的清香?
花椒她也不放,虽平日喜欢麻辣之物,可这时候不能任性而为,就好比一位清纯玉女,非得让她浓妆艳抹,反败坏了天生的好颜色。
这边平三娘的荷叶包鱼翅开始入罐慢炖,那边桑子的茶叶蛋也开始渐飘香气啦!
“我说你刚才在那边淅淅索索地忙些什么,原来是做这玩意!”平三娘笑着对桑子道:“还真是农家菜,茶叶蛋嘛!其实不用做,外头巷子里常有的小贩推车来卖,要吃卖二只好了!”
乔二听出三娘语气里的不屑,立刻不服地替桑子辩护:“她的手艺怎么好跟外头的比?小贩的卖来我也不吃的!别小看我乔二,虽然饿,也不将就的!”
桑子倒不在意。
好吃不好吃,全凭真功夫,一会吃到嘴里,就知道好坏了!
鱼翅有鱼翅的好,茶叶蛋呢?也有茶叶蛋的香!
接下来做什么呢?
“既然三娘做了菜,那我就做主食好了,”桑子也将袖子一挽:“安妈妈,劳驾告诉我一声,面缸在哪儿呢?”
案板上撒开面粉,加水搓揉,桑子力气使得足足的,抻出一股又一投辫子面来。
“三娘,你爱吃粗点还是细点的?”桑子手里抻着条,嘴里问着话,倒连大气也不喘的。
平三娘看在眼里,心中暗自点头,原来这丫头身上是有些功夫底子的,也不知是跟谁学的?倒不是三脚猫似的,看起来很有些内力的。
“粗点好,我喜欢粗点。”
三娘还发话呢,乔二先跳出来了,桑子微笑点头:“那就粗点!”说着将面条在案板上连甩几下:“好喽,这一股就是您乔二爷的啦!”
面抻好了,乔二是少搭一扣的帘子扁(粗条面),三娘是多搭一扣的一窝丝(细条面),桑子和安妈妈则居中间,不粗也不细。
接下来该料理面码了,也就是盖在面上的菜。
今天桑子打算做的是打卤面,家里白面充裕时,她也常做,因此熟门熟路,黄瓜丝,胡萝卜丝,菠菜,掐菜,毛豆,藕丝,一样不少,手起刀落,就全堆进盘子里了。
三娘一声不吭,只在旁袖手看着。
桑子说要做农家菜时,她以为不过是句玩笑,乔二说她手艺好,三娘便觉得怎么样也该做些精致小食,可以选料不如鱼翅这般精贵,不过怎么样也不该是打卤面这么普通的玩意吧?
要吃打卤面她不会去街口的面食铺?不过那地方黑古咙咚,看着就让她胃口全无。再说打卤面而已,就算做出花来,能有多好吃?
桑子对此心知肚明。
精致的菜她也不是不会做,不过就是不愿意。
平三娘你太过孤高,做生意如此,做人也是如此,若不知转还圆融,只怕将来合作不易。
因此以农家菜对抗平三娘的上等精品菜,也算是桑子使出的小小心计,前头不是说了,吃饭不止为吃,还得兼顾谈生意呢!
再者说,打卤面听着简单,其实做得好,也实属不易。
混卤勾的好,讲究一碗面吃完,碗里的油仍旧凝而不泻,这种卤才算够格,能做到这种地步,那就不是一般面铺小馆子手艺了。
说时迟那时快,茶叶蛋煮入味时,桑子的卤也勾好了,平三娘的厨房里还真是应有尽有,羊肉汤勾就的卤子,鲜香俱全,这时候可以撒一把花椒粉了。
安妈妈帮着烧水下面,乔二的面条粗,下出来就可以配卤,平三娘的面条细,得先过凉水,不然挑到碗里,黏成一团就拌不开了。
乔二来不及就挑了一筷子,吸进嘴里,瞬间竖起大拇指来:“凝而不泻外,腴润不濡,醇正适口,堪称一绝!”
十六字真言,让平三娘都情不自禁好奇心大作。
真有这么好吃?
“我不要羊肉汤卤,那是昨儿剩的,我不吃剩菜!”为给桑子增添难度,平三娘开始发难。
不过这算什么?小菜一碟。
桑子转身从菜筐里挖出几只新鲜的茄子来。
茄子素卤,用小磨香油勾出来,不怕你不鲜掉眉毛!
一窝丝配茄子素卤,一碗面吃到底,依旧油不泻汤,平三娘这才算是服了气。
“确实与别家不同,”她不看桑子不看乔二,却对安妈妈道:“妈妈你也快趁热吃,比外头高明多了。“
面是一锅锅分开下的,安妈妈的这时候还没到嘴呢,听见乔二不停地稀里哗啦抽面条的声音,嘴里早是洪水泛滥,再听三娘这么一夸,由不得咕嘟咽下去一口馋液:“当真?”
桑子将过水面条挑进安妈妈碗里:“真不真的,妈妈请自个尝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