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有你。”
只有这五个字,宸锦说完就转身了。
桑子一直包在眼里的泪,终于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滑落下脸颊。
谁要你心里有我?
我允许你了么就有我?
我是个影子么装在心里就能活?!
世间这么多院子你不去,这么多女子你不装,凭什么就是我?!
开玩笑呢?!
皇子妃?!
别人稀罕我不稀罕!
泪珠滚烫地挂在她同样滚烫的腮旁,夕阳的金光将其变成了两串晶莹剔透的珍珠,好比她的心,透明到看得清,里头写了什么。
宸锦走到德清面前,向下伸出手来:“好小子!”
德清嘴角挂着血痕,笑了一下,稳稳接住了对方的手:“好小子!“
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宸锦将德清从地上拉了起来。
两人再没说话,默默走出了丁家小院。
丁家娘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两位公子爷,这事是我当家的不对,求,求两位……“
宸锦没说话,只举起右手在空中摆了几下,意思没关系。
不是他有意轻慢,实在是再多说一个字,他怕自己就要支持不住了。
胸脯里始终有股热流涌动,是喷薄欲出的鲜血!
可他硬咬紧牙关,忍了下去!
丁锐正这一拳是他该受的,既然该受,也已经受下了,事后又何必自显狼狈相?
他的性格不比德清,宛转圆融不是他的长处,不服输的狠劲上来,活剥了他的皮,他也忍得下,不会叫一声疼的!
再说,也无必要给别人增加心理负担。
他不愿让桑子看出,自己受了严重的内伤。
德清偏头看了宸锦一眼,心里奇怪,怎么对方没问自己,怎么也会来到丁家?
宸锦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不过他一样没回应。
其实还要问什么?
兄弟这么多年,还不知彼此心意么?
好笑的是,当年一句玩笑话,现在竟成了真事。
你会挑个农女?行啊小子,你若挑农女,我也一样挑个农女!
只是没想到,两人看中的,是同一个农女。
于宸锦,这事没什么。大家公平竞争好了,不管她爱上谁,心里装了谁,他心里只有她。
就跟他刚才对她说的一样。
于德清,这事太严重。
他一向自觉自动居于宸锦身后,至少半个身位的。
公平?
在他独自回京,又独自到丁家来这两件事上,他已经觉得对兄弟不公平了。
不过让他颇为意外的是,宸锦对此事没多提一个字。
刚才他之所以奋不顾身扑过去救下宸锦,一是多年兄弟本能,二么,也因这种愧疚之情。
宸锦心里什么都明白,不过他什么也不说。
德清对桑子的追求,他不会说,德清救下自己,他也不会说。
兄弟之间,讲心不凭嘴。
男人在世上立足,靠的也不是嘴皮子。
于是,两人相扶相携,沉默无言地一路回到了逍灵寺。
皇上已经回京,皇后还没走呢,见宸锦受伤,惊到非同小可,即刻就传了乔太医。
宸锦对怎么的一字不提,德清更不提,皇后几乎要动刑,最后还是算了。
已经受伤了还怎么动刑?
再说儿子是亲生的,她舍不得,也因知子莫若母,知道逼不出什么来。
最后一点,其实受伤倒正是个上佳的由头,可以让这不听话的小子,再度回京。
山上逍灵寺,忙碌了一整夜,就连宁从都屁颠屁颠地跑前跑后,做足马屁精的样子。
实则是宁从看出来,皇后在宫里,并没有如闵妃所说的那样,权势尽失,最明显的例证是就,她说要留下多陪儿子几天,皇上不是立马就同意了?!
其实现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对皇后还是很有心的。
闵妃虽受宠,皇上明面上对皇后是不理不睬,可皇后真发话说要什么,皇上还是立马就点头,连个咯噔都不带打的。
奸猾如宁从这样的人,于此时清明大祭,亲眼见证这一点后,也立马就对宸锦转变了态度。
不过宸锦对他却依旧是老态度不变。
简单的说就是一句话,别让那个二面三刀的家伙靠近本王!本王恶心!
山上是个不眠之夜,山下呢,同样不能成眠。
丁家夫妇忐忑不安地过了一晚,不知将有什么样的祸事等着自己。
一介农夫竟敢打伤皇子?!
杀头是轻的,灭族是正经。
丁家娘子哭了大半夜,为自己男人,也为自己女儿。
桑子反过来安慰她,劝她不必。
“咱家就要完了,怎么不必伤心?”丁家娘子忍着泪,怕被男人听见也惹得他难过,只凑到桑子耳边道:“你爹惹的这事不小,丫头,你可得早做好准备,明儿官府的人来,咱们就都得……”
说着,又哭了起来。
桑子搂住娘的肩:“不会的。”语气里的肯定,让丁家娘子禁不住发呆地看着她。
“真的不会,放心好了,那两人回去,是不会对外头吐露一个字的。”
“为什么?”丁家娘子不能理解:“他可是皇子!自小到大谁敢碰他一个手指头?除了皇上!你爹又不是皇上……”又哭了。
桑子加重语气,也加重压在娘肩头的力气:“不会,就是不会!娘信我好了!只管安心地睡,看坐久了腰又该疼了!”
丁家娘子抽抽哒哒:“命都快没了,还理什么腰?”
桑子想笑了,可心底里有根线绷得紧紧的,拽得她笑不出来。
“就算明儿死,今晚也得好好睡!横竖是明儿的事!若今晚是最后一夜,难道娘要哭着过去不成?”
这话倒也是。
一语提醒了丁家娘子:“我的绣房呢?几个月没动了,要死,我也得再看一眼我的绣房!”
桑子倒没拦着,有事做还能散散心,省得整夜都想着自己明天要被砍头,谁也不会好过。
娘走后,桑子屋里外间转了一圈,没找到爹的身影。
她想了一下,直接进了蚕房。
果然,丁锐正正坐在蚕山前,对着一架子的蚕儿们发呆呢!
听见女儿的脚步声,丁锐正回头,冲她苦笑了一下:“没想到,祖辈几代的心血,今儿就毁在我一双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