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子不由得笑。
说到这个,没错,二爷算是有点本事,有点见识,好歹是在不同时代生存过的人,信息带来改变,改变带来商机。
一见桑子笑,费小斐愈发来劲:“所以说,姑娘您这生意算是不会赔本了,真要有个什么卖不出去,大家都是一家人,吆喝一声,这街上谁家里还不能存个十匹八匹的?”
话音未落,头上早挨了桑子一巴掌:“说什么呢!我能赔本?我家的缎子你是没见过,这样说也就罢了,要见过还能开这样的口,我只能说您这掌柜也太瞎了。”
巴掌打得并没用多大力气,费小斐也就没真生气,再说人多漂亮一姑娘?眼睛亮得好像天上的星星,看一眼就晕了,整天街市上这么坐着,也难得见一回水灵过她的,叫她打一下又有什么要紧呢?
“我瞎不瞎不要紧,只要二爷不瞎就行了。别说,他参股后的生意,那都是蒸蒸日上,我看这人一定是活菩萨下凡,来救我们这等穷苦百姓了。”
桑子不看那张嬉皮笑脸,接过伙计送来的什么暖宫汤,若有似无呷一口,也就放下。
“行,您忙着,我就是过来打个招呼,过几日开张请费掌柜的喝酒,大家一条街上处着,将来彼此照应着点哈!”
费小斐连说八个这当然这当然,惋惜地看着她起身:“这就走啊?”
桑子笑眯眯不回头,扬长而去。
本来生药铺是她在街市上探路的最后一家,但现在桑子决定打个回马枪。
书馆,豆腐庄,胭脂水粉铺,南货铺,甚至拐角处小小半间位置,也挤进家馒头铺,就地砌一眼柴灶,前头开店后头住人,隔一条布帘而已。
打眼望进去,面案,铁锅,笼屉,笼布,和面盆,将个不大的铺面挤得转不过身,却热腾腾地满是市斤尘世气。
一家三口分工明确:男人揉面、上笼、生火,蒸出来就交由妇人用胭脂点上红,再捡出来,排在箩里,端到街口上。
女儿专司买卖,一张洗净的团脸,擦了粉,额上也点了胭脂,本人也好像个大馒头,坐在幡下,阿福娃娃一样当招牌。
桑子一看就喜欢地笑了,当即买下六个大馒头,分给杨九一半,剩一半带回家,晚上娘就不用做饭了。
付钱时她闲闲说起乔二,那小女儿听见个乔字就笑了:“二爷什么时候来?我等他来讲故事呢,上回只说了一半,好不吊人胃口!”
桑子看着那张红扑扑的脸,忍不住伸出手去捏了下:“我见着他,一定替你催催!”
乔二啊乔二,从前还真是我小瞧你了,过几天得了空,非好好挖挖你的底不可!
回到家中,已近黄昏,娘在门口张了好几回,终于见到女儿的身影,脸上顿时有了笑意。
“怎么一去就是一整天?”接过桑子手里的包裹,她疑惑地掂量几下:“咦?是什么?圆滚滚地。”
桑子说是馒头,娘不由得嗔道:“馒头还用得着在城里买?家里有面,想吃我给你做不就得了?”
“不一样,”桑子冲杨才挥了挥手告别,这才转身看着娘:“这算在公关费里,不算浪费。再说省下您和面的时候,做些别的比如绣花,早点完工换了新的活计回来,不也是一笔收入?馒头不值什么,您的手艺可是老值钱了呢!”
一席话说得娘心花怒放,手里的馒头也变成了香饽饽,至于公关费这种从来听不懂的词,也抛到脑后懒得理会了,反正就这类听不明白的词,女儿嘴里一天总得冒同十个八字,都问清楚了她也觉得累。
晚上丁锐正回来,闻见扑鼻香,揭开锅一见便笑了:“今儿有什么喜事?新米熬细粥?”
老方跟人调换了点今年刚上市的新米,昨儿刚送进门来。
娘一手托着馒头碗一手捧泡菜:“女儿的绸缎铺子就要开张,当娘的替她高兴,熬一锅新米粥难道不行?”
丁锐正笑了:“怎么不行?行得很!”转身找水洗手,见女儿早在盆里倒好,不由得更笑:“为了闺女,别说一把子新米,就豁出去几亩田又怎么样?”
桑子做个鬼脸:“别说大话啦爹!赶紧洗了吃饭,为等你我跟娘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啦!”
酱肉切成片,泡菜堆进盘,还有田头采来的马齿苋,烫过后用三和油拌了滚些炒花生进去,配粥正好。
馒头也是新麦做的,因此才隔老远就闻见面香,丁锐正那样的大手合抱起来才拢得住,桑子只吃得一半,娘更别提,三分之一而已,剩下来丁锐正包圆,一家人三个,足矣,一点不浪费。
吃饭时桑子提到今日见闻,不过刻意瞒下乔二的壮举,毕竟这人到处穿越的秘密还不能泄露,免得自己的秘密也跟着不保。
丁锐正的注意力都在那铺面上:“这么好的地方,三娘哪儿弄来的?”
之所以他这样问,是因为同样地,桑子也没提德清帮忙的事,丁锐正便顺理成章地想到平三娘身上去了。
桑子含混几句:“这谁知道?总有她的门路。”转进重点:“爹,咱们今年丝的收成不坏吧?”
这才是丁家拿得出手的本事,也是平三娘之所以跟桑子合作的基石。
这几天桑子尽在外头跑开铺子的事,家里那群宝贝都由爹和老方打理,虽然明知这两人只有比自己更会料理,更知道自己这话会引得爹笑,但没亲眼看着桑子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的。
果然丁锐正笑了,不止是他,连娘都笑喷了。
“你这丫头好不托大!”娘捂着嘴,防止浪费新米粥:“从前没有你,丁家还不养蚕了不成?你那点本事,不也是自小跟在你爹屁股后头一点一点蹭会的?如今倒不放心他了?”
丁锐正抿一口酒,笑而不语,桑子脸红起来,嘿嘿地点头:“我当然知道啦!我不过白问问,哪有不放心爹的道理。论养蚕,我爹要说不会,天下没人敢撑头出来说个会字,对吧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