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宸忽地一笑,线条精致曳丽斜飞的墨眼里,有些不怀好意的诡祟。
“谁说大不敬?别人做不得的事,你就做得。这世上本王只许一个人放肆,那个人就是……”
桑子打断他的声音:“能不能别玩这一套?狂狷魅拽风我实在欣赏不了。从前挺好一小爷,虽弄得虚头巴脑成不成?”
锦宸表示很委屈,宠你还宠错了?
“本王哪里虚伪了?在你面前我连一句谎话都不说的。”
桑子听他以你我相称,心下略感满意:“这就对了,有一说一,别显得你特别高高在上,在巷子里等我就等我,还非得弄上屋顶见面。怎么着接接地气能死?”
锦宸更委屈了:“别提了我才说清场,那帮侍卫就左一个望殿下考虑右一个实在不妥,最后到这儿来只为安全考虑。你不知道其实做皇子看着风光,实情不知有多麻烦!就连喝口水都恨不能有一堆人围着,仙水也喝不出味儿了。”
这话在情在理,连桑子也挑不出毛病,反而有些同情对方,但很快她就清醒过来,现在不是转换情绪的时候。
“为什么不是阿瓜去是你去了?”终于问出这个问题。
锦宸飞眉微挑,沉默片刻。
“以你的聪慧,似乎不该问这样的问题。”
桑子心下一沉。
为了我?
“德清说过会保护五爷,但你也知道,在这方面他不如我,所以为了五爷安全考虑,我出征更妥当些。”
锦宸又开起玩笑了,唇角噙了丝淡淡笑容。要让侍卫们看见听见他现在的模样,一定会吓得失心疯发作,这还是那个动辄翻脸的七皇子吗?怎么一下又回到了他出宫前的模样?
然而他眼神变得愈加深邃,其中隐隐透着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深意。
桑子不看他的笑,却一直看进他的眼睛里。
还是为了我。
“我替五爷谢谢你。”但明面上,她想不出别的话好说。
锦宸的心紧缩了一下,因听出对方语气中的了然,和几不可察的一丝难过。
她果然理解了自己的用心。
当然是为了她,不可否认有功利心,但功利又是为谁?说到底,还是为了她而已。
侍卫们一前一后守着巷道,不知七皇子到底要做什么,又不敢违抗他的旨意,甚至他连看也不许他们看一眼。
不过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出宫都是有记录的,什么时候出,什么时候回,连皇子也不能例外。
眼见快到回宫时辰,侍卫班长终于耐不住了。
“殿下?”他不敢抬头看屋顶!只用最小的声音提示。
话音未落,脸上着了一阵风,却如打一巴掌般犀利生疼。
“叫你开口了吗?本王怎么立的规矩?三天没提你们就都忘记了吗?”
桑子看着锦宸犹如变身般忽然冷酷下来,不由得好笑,但转瞬之间,就又难过。
这就是他和她之间的距离,貌似触手可及,其实隔着十万八千里,犹如银河系中的两个独立星体。
而这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就叫规矩。
“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锦宸看出她表情的微妙变化:“有我呢。”
桑子勉强笑笑:“你跟我有什么关系?见个面都这么大阵仗,别的更别说了。咱俩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她顿了一顿:“我是个大活人,不是装在心里,就能成的。”
锦宸听出这话的意思,不由得激动。
那是他上次告别时说的话!
她没忘记!
她心里也有自己!
“从现在开始,规矩我来定!”
出乎桑子意料之外,锦宸忽然箭步上前,握住了自己的双手:“我会改变这一切,桑子,我不止要装你在心里,还要迎你进门,做我的新娘!”
桑子呆住。
他说什么呀!
锦宸低头,在她手背上印下一吻,随即飞掠出去,转瞬即逝,最后一刹那,他闭上了眼睛,别的东西他无暇顾及,只想牢牢记住了她此刻的模样,好原封不动地刻进心底。
桑子静静站在高处,落日的余晖下,宛如一朵盛开在尘世中的墨莲,傲骨天成,仿佛世间所有尘埃都无法沾上她身,而那双顾盼生辉的璀璨双眸里,则清晰地印出锦宸自己恋恋不舍的身影。
“殿下到底要咱们守着巷口做什么?他等什么人吗?孙家寨的?那里头有什么人是非得出来才见得着?刚才操场上,不都点过名册了?没一个遗漏的。”
另一个有些不怀好意:“莫非,是女眷?”
前一个愣了一下,大笑:“你失心疯了?咱们七皇子要什么女人没有?非得跑这土匪窝里来找乐子?再说七皇子从来不沾女色,谁人不知?近来甚至都有男风之说传出了,你还说这种话?!”
另一个人也跟着接腔:“就是!别说这里有没有值得他老人家如此兴师动众的人,就那男风之说我看也不确实,没见七皇子脸上整日写着生人勿进?我看男女他老人家都不入眼,这世上就没一个能让他正眼瞧下的人。”
有人马上不服:“这话说得!那郑大爷怎么什么?七皇子跟他可一直好得很!”
所有人都笑起来了:“那是兄弟!兄弟算在另一个世界里!你丫懂不懂?”
锦宸闭着眼睛坐在车里,外面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是不想听,所以连耳朵也关闭。现在的他就有这个能力。
他管人家说什么?!
重要的是,他得到了她的心,他确定了这一点。接下来,他需要为自己和她,扫清一切障碍。
至于别人怎么想怎么做,他才懒得去理。这世上就是闲人太多,比如某妃,他现在连她的名号都不想提,总之这位娘娘,整天闲着生事,索性出去干一件大事,倒也清净了耳根,待到凯旋,也算打了她的脸。
重要的是,这是通向皇位的第一步。所有皇子中,还没有真正在战场上建过功立过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