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干就干,孙五爷次日起身,径直就在丁家发了话:“这就让我手下田华去寻那木器商人来!”
田华是孙五爷手下得力干将,所谓副手也。
听说派了田华,蝉娘就在里间笑了,凑到桑子耳边细细地道:“这是发了狠呢,办不好也不好意思见你呢!”
桑子嘿嘿地也笑:“那是,也对不起我爹昨儿晚上那一顿酒不理?”
孙五走时,丁锐正依了桑子的话,到底还是塞给他三百两银子:“你不收我不依!”
孙五不肯:“现在你正是用钱的时候,我怎么好伸这个手?再说你这钱来得也不容易!”
桑子硬将孙五向外推的手,再塞了回去:“干爹不收就是不让我们入这股生意啦?这明摆赚钱的事,也不肯带我们一份啦?!”
孙五脸都急红了:“丫头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干爹我是这么对兄弟的人么?”
桑子这才换了笑脸:“那就好!干爹你自己现在钱也不凑手,干嘛不接了我们的?于大家有益!我们的钱来得是不容易,就等着从木器生意里赚些回来,才好还每一期的会钱呢!”
蝉娘也笑了,帮着桑子将银子包搡到当家的怀里:“你就收了吧!还看不出来么?小丫头这是用激将计呢!这事爷要办得不好,小丫头可要进寨子里找爷讨债了!”
孙五这才将银子揣得牢牢的,豪爽地一挥手:“包在我身上!”
回去后,孙五立刻吩咐田华收拾了出发,蝉娘则好容易将木器商人留下的名帖翻了出来,田华接了就走,寨子里最好的快马做了他的坐骑。
这里送走田华,那边孙五就遣了婆娘来给丁家递信,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田华的媳妇。
田氏大包小包地挎着许多东西,正午的日头又大,走到丁家门口时,一头一脸都是汗,拉开大嗓门就叫:“里头出来个人咳!”
桑子正伺候着那些蚁蚕呢,听见外头动静,先没动,支起耳朵细细分辨,待听出来人是谁,大笑着跳了出来:“我当是谁,原来是大爆竹你啊!”
田氏放声大笑,洪亮的声音好像能刺穿天际似的:“好个没大没小的毛丫头!大爆竹是你叫的?”
桑子笑得一脸不怀好意:“我怎么不能叫?”左手将院门栓子拨开,右手接过田氏手里一半包裹:“这名字还是我给你记得呢!”
“可不是!小时候你可够淘的!”田氏胖胖的身子圆圆的身,正跟蝉娘丁家娘子是另一派路数,长得就是一身豪爽劲,行事麻利泼辣,敢作敢当,一双脚大得船似的,人还没到脚丫子就先杵在眼前了。
放眼整个孙家寨,除了孙五,桑子最喜欢的就是她了,连蝉娘都得向后略靠一靠,为这个蝉娘还小小地吃过味呢!
不过都是极疼爱桑子的,自然不会跟她认真计较。
再说田氏这么个爽利的性子,跟小孩子玩起来没大没小没规没矩的,也难怪桑子喜欢,寨里的小孩没事也总爱往她屋里钻。
田氏自己也有两个儿子,都长得圆头大耳跟她一样,人人见了都说是福相。孙五有回酒后玩笑,说她这么喜欢桑子,不如指个儿子收她做媳妇吧。
这回田氏倒难得的认真了:“她做我家媳妇?”正好桑子也在,玩笑累了正躺在她身后打盹,田氏极轻极爱怜地抚过她睡得通红可人的小脸蛋:“可折煞我了!咱家那两个粗胚,从头到脚,连个指甲盖也配不上咧!”
这就是田氏,粗归粗笑归笑,面上无规矩无所谓,可心里,却清清楚楚,揣着一本明帐。
桑子掂量下手里的东西:“喝这些东西!可够沉的!大爆竹你把家搬来了不成?“
田氏也觉出了吃力,一把先将手里余下的包裹丢到了地上:“累死了我得歇歇!有凉茶没有给我一口!”
丁锐正也出来了,见是她由不得也笑了,指着后院井的方向:“凉茶没有,凉水倒有一桶,你要不要来一勺?”
田氏笑着扔过去一个包裹:“还有力气跟我开玩笑,看起来这家底子还结实的很呢!我姐姐呢?”
她跟丁家娘子也一向亲厚,两人私底下算过,她小些,就叫丁家娘子一声姐了。
丁家娘子的声音从里间窗户下飘出来:“你老姐姐还没死呢!还不快进来给她请个安么?”
田氏本来一直悬起的心放下了,这才彻底大笑:“不错,老姐姐声音还挺响的,我当你不知病得怎样了,看你还能这么粗声大气地训我,一定没事。”说罢扭着胖身子就进去了。
桑子跟在后头,一路收拾她丢下的包裹,丁锐正帮着她,待全拿进屋来,两人都累出一身汗来。
至于田氏,她早不管不顾,一屁股坐到丁家娘子炕头了。
“老姐姐这是怎么说?”虽看见丁家娘子脸色还好人也精神,可到底是倒下了,田氏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丁家娘子心里也不好过,脸上强撑着笑:“小病是福你没听过?前头我也累了好久,正好趁机休息休息,你少来招我,没事还给你弄出事来了!”
桑子送进一壶凉茶两个杯子:“大爆竹你可不能掉泪!爆竹湿了可点不着的!”
田氏回头就是一掌,看着要打在桑子身上,其实不过是搂了她过来:“谁说我这就要掉泪?我大爆竹什么事没经过?你田叔那几年受过的伤说出来吓死你!算了不提那些,你娘到底怎么样?可好些么?请了郎中没有?”
桑子将乔二的事大概说了,田氏听到后来笑了:“怪人一个!不过依我多年经验,越是怪的越是有些真本事,你娘是个有福的,看来这伤有得好!“
丁家娘子在炕上笑:“当然有的好!“说着竟撑起双肘从炕上浮起半边身子来:”看看!不过三天就能这样的了!“
唬得桑子田氏两人一条声地叫停她:“行了行了!别逞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