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漫长的半年时光,苏长卿终于迎来穿越后的第一个除夕。
她原以为会在张灯结彩欢声笑语之中度过这个有趣的节日,没成想,竟被太后一纸宣召,拉近了皇宫内院。她心心念念筹备了许久的除夕夜大派对毁于一旦,令她痛心疾首。
可也没办法,谁叫太后最大呢?太后老妖婆一个不高兴,就能轻易要了苏长卿这条小命。奔着好死不如赖活着的理念,苏长卿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向黎川拖进了皇宫。
皇宫的除夕夜就过得十分惨淡了,一大群人围在一块看那些早就烂熟于心的歌舞,时不时推杯换盏假颜欢笑,再吃两口饺子。
可不知为什么,今日这个饺子在苏长卿的嘴巴里就是尝不出丝毫的味道,味如嚼蜡,食之无味。
太后看着苏长卿低头摆弄碟子里那颗半吃不吃的饺子,幽幽然道:“这还是长卿第一回陪哀家一起守岁呢!”
苏长卿闻言抬起头来:“都怪长卿从前不孝,未能常常陪伴母后左右。”
皇上闻言,笑着出来打圆场:“这也怪不得皇妹,毕竟她从前痴傻,从不能老老实实地陪在人身边。如今倒是好了,今后每年都能陪母后一起守岁过年了!”
苏长卿连连点头迎合:“皇兄所言极是。”
她查看太后神色,似乎没有要刁难她的意思,终于松了一口气,继续摆弄盘子里的那可怜的饺子。
她口中轻声嘀咕道:“还要多久啊?”说完不忘朝身边向黎川看一眼,目光带着探寻的意味。
向黎川看着苏长卿屁股上长满钉子似的样子,无可奈何地地摇了摇头,往旁边的香炉一指:“看见那柱香了没?”
苏长卿随着他的视线看去:“看见了。怎么了?”
向黎川道:“等它燃尽了,咱们就可以走了。”
苏长卿将他这话记在心里,盘子里的饺子也没心情摆弄了,死死盯着那一炷香眼睛一瞬也不瞬,恨不得一把火把香炉都烧光了。
约摸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苏长卿看着快要燃完最后一截的香,心中默念咒语:“快点烧!快点烧!”
那炷香好像听到她心中的呼唤一般,吧嗒一下终于烧光了最后一点。
苏长卿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吓得众人纷纷侧目。
太后也跟着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道:“长卿,你这是怎么了?”
苏长卿一时兴奋地难以自持,缓了缓心神道:“回禀母后,儿臣身上实在乏了,还请早些告退。”
还以为苏长卿有何心事,原来只是想提早回府,太后面上露出一丝责怪,话中却十分大度:“去吧,哀家也要休息了。”
太后老佛爷发了话,众人便先后告辞,很快便散了。
苏长卿催促着向黎川,快步往宫外走去。
出了皇宫大门,便见太子府的车在前面等候,暮沉素手撩开厚重的车帘,对苏长卿挤了挤眼睛:“要不要出来玩?知杉将阿秦和秋英也接了出来,正在外头等着呢!”
苏长卿嘿嘿一笑,搓着手道:“知我者莫若暮沉也!”
她掀起门帘正欲下车,想起车上还有一个人,有些为难地问道:“我们要出去玩,你要不要一起去?”
向黎川冷冰冰地看了暮沉一眼,抬手一把将帘子撂下来,话中分明不太高兴:“早些回来。”
苏长卿长舒一口气,她原本也只是客套一下,若是他真的没什么眼力价答应下来,真不知一会儿会是什么尴尬的场景呢。
她随即嘿嘿一笑,搭上暮沉的手跳到他的车上。
暮沉对着门帘紧闭的向黎川幽幽地道:“王爷放心,暮沉自会保护公主周全,定当亲自将她送回王府。”
他这话刚说完,便见向黎川复又将窗帘掀开一角,对苏长卿不耐烦地嘱咐道:“自己注意安全,别指望别人会无时无刻保护你。”
苏长卿向他做了个鬼脸,便将窗帘拉下来,对暮沉抱怨道:“他拉一张大长脸给谁看?好好的话不会说,偏要惹人生气!”
向黎川的车还没走远,听见这话脸色又是铁青。
暮沉淡淡笑了笑,对车夫道:“走吧!”
暮沉在车上换了一副青衣行装,久违地带上那半截面具。车行驶到一处胡同拐角,他带着苏长卿下了车,换乘俞知杉备好的马车。
苏长卿掀帘进去,便见俞知杉三人正笑嘻嘻地在里头等着他们呢。
苏长卿捏了捏阿秦的脸蛋,转头对暮沉问道:“咱们这是要去哪儿玩?”
暮沉将她微凉的双手握在掌心,轻轻呵着气:“这回不去香客来,咱们去泛舟如何?”
秋英看着这一幕,眼色微顿,侧过脸去。
听说要去泛舟,苏长卿面上一喜:“泛舟看雪,妙极了!”
阿秦盯着苏长卿的手,故意可怜巴巴地对她撒娇道:“公主,阿秦也想你给我捂手。”
苏长卿脸上一红,将自己的手从暮沉那里抽回来,又将阿秦一双小胖爪子放到怀里捂热:“小机灵鬼,还冷不冷啦?”
“不冷啦!公主不撒手阿秦就不冷!”阿秦古灵精怪地道。
苏长卿淡淡一笑,复又想起一事来,对暮沉说道:“不过还要先去香客来一趟。”
“去做什么?”暮沉问道。
还未等苏长卿说话,俞知杉便拎起身边的食盒对她笑着晃了晃:“公主不必折腾了,香客来的菜肴,早都给您备好了!”
苏长卿心里想的就是这个,泛舟看雪,怎能没有好酒好菜呢!她朝老俞会心一笑:“老俞靠谱!”
五人一路上有说有笑,坐了好一会儿车,才到了河边。
苏长卿才一登上船,便连声感叹道:“暮沉,这艘船也是你的?”
暮沉撩衣坐下,反问道:“为何不是旁人的?”
苏长卿拿起俞知杉的折扇,往这四处一指:“瞧瞧这船上的陈设就知道,从头到脚透着一股浓重的铜臭味儿。”
阿秦好奇道:“铜臭味儿?阿秦怎么没闻到?”
苏长卿收拢了折扇,往阿秦脚下一指:“阿秦,可知你脚下踩的是什么?”
阿秦低头瞧了瞧:“木板。”
苏长卿“唰”地一展折扇:“金丝楠木的木板,价格几乎等同于同等分量的黄金。”
阿秦这才明白什么是铜臭味儿:“难怪我闻到一股特殊的香味儿!”
他傻呆呆地看着暮沉:“原来太子居然这么有钱?太子殿下,这条船不会整个都是由金丝楠木打造而成的吧?”
暮沉闻言失笑不已:“我还没那么浪费。”
苏长卿在一旁笑的乐不可支:“哈哈!你太子府的银子若是花不出去,可以找阿秦这个小鬼头替你花,保证穷得你连一条亵裤都不剩!”
这回终于轮到阿秦教训苏长卿:“公主说话真是粗鲁!”
苏长卿“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别学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苏长卿躺在地上幽幽地道:“这是我来此后的第一个春节啊!转眼就过了大半年!”
她一时感叹,竟说漏了嘴。阿秦抓到她话中漏洞,爬过来好奇地问:“什么叫来此以后?公主不是自小在京城长大的吗?”
苏长卿暗道不好,随即心念一转随口编了个借口:“先前十几年我半痴半傻算不得活过,如今算是重头开始。所以才如此说的,你不必太过计较。”
阿秦点点头,思及自己也已经没了父母,来到宁轩王府也算从头开始,便也自语道:“那阿秦也算是重新开始呢。”
暮沉低头浅浅一抿清酒,忽而问道:“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苏长卿一双手枕在脑后,半抬起头看向暮沉,嘴角微微一扯:“许愿有什么用?还不是人定胜天。”
暮沉点头应道:“说的在理。”
俞知杉从外头进来,端着一盘热腾腾的饺子:“公主快起来再吃些,香客来的饺子出锅了!”
苏长卿听说有好吃的,立马从地上坐起来,跪着蹭到桌边:“香客来的饺子当然要尝尝!”
她夹起一个饺子就往嘴里扔,也顾不上烫。
暮沉手快,将饺子抢了过来,放在嘴边吹凉了才喂给她,口中责怪:“就知道贪吃,也不怕烫坏了嘴!”
苏长卿不好意思地笑笑,一口接过饺子,咬下去满嘴留香。她竖起大拇指,忍不住夸道:“老俞,咱们后厨师傅的手艺实在没的说!”
俞知杉也是一脸骄傲,随即端起酒杯,笑容促狭地道:“说到这个,知杉还有一事相求公主。”
苏长卿大手一挥,豪情万丈地道:“但说无妨。”
俞知杉先干为敬,放下酒杯说道:“听公子说,公主厨艺精湛,颇有心得。知杉正想再加些新菜色,不知公主可愿倾囊相授?”
苏长卿点点头:“好说!好说!回头得空了我就去香客来教教师傅。”
俞知杉面上一喜:“那就多谢公主了!”
盘子里有五个形状奇特的饺子,暮沉夹起其中一个给苏长卿送到嘴边:“尝尝这个。”
苏长卿这回没急着咬下去,看着这个两头尖尖的饺子乐了:“这个饺子包得好漂亮啊!像个小兔子!”
俞知杉挤眉弄眼地道:“公主猜猜看是谁做的?”
苏长卿没能会意,对秋英问道:“秋英?”
秋英摇摇头:“不是奴婢。”
苏长卿又看向一旁的阿秦,很快摇头道:“肯定不会是阿秦!他可没这个耐心!”
阿秦闻言,不高兴地噘着嘴:“哼!”
她复又扭头去看俞知杉:“该不会是老俞你包的吧?”
俞知杉也是一阵摆手:“知杉可没这么心灵手巧。”
全都问了个遍,用柯南弟弟的话来说就是,真相只有一个。苏长卿面露惊讶地看向对面的暮沉:“是你包的?”
暮沉骄傲地点点头,眉毛微扬:“正是在下。”
这下苏长卿可糊涂了:“你不是一直跟我在一起,何时包的饺子?”
俞知杉抢先答道:“公子今日入宫以前早早就包好了,一直放在外头冻着,拿到这里才下锅。他为了包好这几个饺子,可足足浪费了一盆面团呢!”
“一盆!”苏长卿捂嘴偷笑,原来暮沉也有这么笨的时候。
暮沉朝多嘴的俞知杉瞥一眼,吓得他将头转向另一边去。
“好吃吗?”暮沉问道。
苏长卿点点头:“好吃!心灵手巧的太子殿下做什么不好吃啊!”
这话说到苏长卿心坎里去了,他又将剩下那四个兔头饺子放到她盘子里:“那就多吃点,这些都是你的。”
苏长卿心中甜滋滋地,兀自埋头吃饺子,并未留意到秋英的神色有些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