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御医搜肠刮肚地想了一圈,将从医以来见过的所有病症一一对照,终究没能瞧出向黎川得的是什么病。
他素来自诩医术高明,可眼下不仅没法子治好向黎川,甚至都在不知王爷得的是什么病。他脸上一臊,不熬意思地道:“王爷,微臣才疏学浅,不曾见过您得的这个病。微臣只能说,您这病兴许几日就好了,也兴许再也好不了。您这是时好时坏的嗜睡症,是好是坏,一切都是未知。”
一切都是未知。
向黎川咀嚼着这句话,一番复杂的滋味浮上心头:“徐御医,您可愿为本王保守这个秘密?”
在大夏,宁轩王即是战神的代名词,若这个动不动就晕倒的毛病传出去。对百姓,会扰乱民心。对朝廷,太后手里会多了一个击溃向黎川的致命把柄。对整个五洲六国,则会引来其他几国的觊觎之心。
所以无论如何,此事绝不能外传。
徐御医在宫中多年,也拎得清其中的厉害,立即会意道:“王爷放心。若是太后、皇上问起来,微臣会说您身子没什么大毛病,只需悉心休养几日即可恢复如常。绝不会有其他的话。”
向黎川朝他点头示意:“很好,那就多谢徐御医了。”
徐御医朝向黎川和苏长卿各自行礼告别,提起药箱下了画舫。他从始至终一直毕恭毕敬地低着头,并未发现向黎川一直用冷寒刺骨犹如杀人利刃的目光注视着他。
徐御医没注意到,可在场的另一个人却早已察觉到向黎川的杀意。
即便此时的苏长卿背对着向黎川,也分毫不差地感觉到这份凛冽的杀伐之意。这是常年游走在刀锋之间的人必备的敏感。
她若无其事地将三颗橘子抛在空中,轮番轮转,口中悠悠地道:“徐御医帮了我这么多,也算半个我的人。你若是敢在他身上打主意,我就亲自将你身患奇疾的事昭告天下,看你如何自处。”
向黎川顿时收回凛冽的目光,望着苏长卿悠闲的背影犹豫起来。良久,才道:“好!只要他不乱说话,我便不对他动心思。”
三颗橘子纷纷从半空坠落下来,苏长卿依次接在手中:“放心吧,我会叫他管住自己的舌头。”
……………………
几日后的午间,皇帝带众人下了画舫,来到一处秀丽雅致的宅子用宴。
苏长卿和暮沉从歌舞笙箫中悄悄退身出来,顺着甬道信步而行。
暮沉最先张口问道:“听说宁轩王醒了?”
苏长卿点头:“昨日便醒了,只会身子还没好利索,便告了病留在画舫休息。”
暮沉道:“竟然昏迷了这么久!太后那里你是怎么说的?”
太后素来疑心最重,向黎川病了这么久,难免怀疑其中藏有猫腻。
苏长卿道:“我说是我没照料好,才令向黎川病情加重的。太后便没再问,似乎是信了。”
暮沉又问道:“说罢,他究竟得的什么病?”
苏长卿摇头:“不知道。他说自己最近精神总是不济,时不时便会感到困顿倦怠,一日要睡上好几觉,若是不睡,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头痛欲裂就地晕倒。”
“竟然这么严重!”暮沉略露惊讶。
苏长卿微微叹气:“看他这个样子,今后恐怕不能再上战杀敌了。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却上不了战场,他可怎么受得了。”
二人正说着话,远处经过一个人影。仔细一瞧,是太子妃夏岚依。
两人脚步停在原地,只等着夏岚依走远了,才继续慢悠悠地溜达。
苏长卿瞥一眼夏岚依不小的肚子,笑着道:“她肚子也实在不小了,也不知怀的是男是女。你喜欢哪个?”
听见这话,暮沉的神情透着一丝古怪:“她怀的是男是女又与我何干?公主这话可问错人了。”
苏长卿自觉说错了话,不禁摇头:“是,该高兴的人是吴秀才是。”
暮沉想了想,又道:“不过你若好奇的话,我倒可以告诉你。她肚子里怀的九成九是个小子。”
“哦?”苏长卿闻言一脸不信的模样,似乎在说他吹牛。
暮沉笑着向她点点头,似乎在说,你若不信,且等着瞧吧!
二人四目对着,忽而都会意地笑了,默契极了。
一阵寒风卷着一地的落叶而来,暮沉背过身挡在苏长卿面前,将风隔在自己身后。眉眼如画地一展:“你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苏长卿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认真地想了一下,答道:“女孩儿吧。”
秋风料峭,似乎要将人冻成石块。可暮沉的眉梢却好似四月春风,带着柔和的光:“女孩儿好,像你一样漂亮可爱。”
苏长卿面颊腾地一热,绕开他继续往前走。
暮沉笑眯眯地跟在她后头:“那日宁轩王究竟为何会被花瓶砸到?”
什么画舫颠簸,向黎川为护苏长卿才受了伤,这种鬼话可瞒不过他的眼睛。
一提起这事,苏长卿就气不打一处来:“还不是他活该!那晚他想对我用强,被我一气之下开了瓢。哪知竟牵扯出这么个奇疾来!”
暮沉往苏长卿胸前飞快地瞥了一眼:“你身上有伤,所以没能躲开他?”
苏长卿点头:“就是这么回事。也不知为何,这阵子的伤似乎愈合的很慢。”说着,她抬手按在胸口的旧伤上,那里还隐隐作痛。
暮沉兀自牵过她的手:“我来看看。”
他才摸到她的脉,便露出责备的神情:“最近是不是又馋嘴了,根本没忌口?”
苏长卿嘿嘿一笑,两根指头一比划:“嘿嘿!就是……随便吃了这么一点点。”
“只有这么一点点?”暮沉意味深长地道。
苏长卿又是嘿嘿一笑,把两根指头的距离稍稍拉长了一些:“再多这么一点点。”
暮沉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将她身上的披风拢了拢:“真是拿你没办法。”
二人又聊了几句,各自散了。
苏长卿正要回画舫上去,还没走到河边,便见向黎川只穿着一身单衣,手里握着一壶酒从画舫下来,独自一人往远处走去。
苏长卿心中好奇,侧着头道:“他不好好在船上睡觉,跑出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