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万有命人把看热闹的百姓一一驱逐出去,将府衙大门关的严严实实,连一只蚊子都休想飞出去。
即便如此,也抵挡不住几百号闻讯而知的苏城百姓。
百姓们听闻金万有父子在长公主手里遭了秧,一传一十传百,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匆匆赶来想要一看究竟。
金万有可是苏城远近闻名的大毒瘤!
他和他儿子就是两只又肥又大的水蛭,霸占在苏城这个肥沃富庶的土地上拼命地往肚子里吸血。自从金万有上任知府,苏城重税重重,更兴贿赂,扒了当地百姓好几层皮。苏城原本是大夏仅次京城的第一富城,如今却被他们两个豺狼啃食得千疮百孔,不复从前。
这两个人吃得满肚子流油,苏城百姓的日子却是一落千丈,苦不堪言,却又无处诉冤。但凡有人伺机偷偷潜入京城告御状,都会被手眼通天的金万有抓回来,连带其家人一起打个半死。众人皆不想连累亲人,便只得忍耐下去。
原本有几个并无亲眷的汉子想趁皇帝南巡之际前来告状,哪知又被金万有严防死守,到了还是落到了他手里,全都丧了命。
苏城百姓对金家父子恨之入骨,听说他们遭了难,便在衙门口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怎么?听说长公主把金玉那个狗贼打了个狗血淋头?”
“可不是!方才我是亲眼看见的,金玉那个畜生满身都是血,就剩半条命了!”
“活该!禽兽不如的畜生,打死才好呢!那公主可真是为民除害了!”
“听说几个被金玉掳走的姑娘,也被长公主一一送回家了!眼下说不定正在衙门里头收拾金万有呢!”
“苍天有眼!公主真为咱们苏城百姓出了一口恶气!”
众人义愤填膺地你一言我一语,忽见大门被人霍然打开,六个衙差抱着手上的伤口,失魂落魄地跑了出来。
还没等众人想明白怎么回事,便又闻里头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之声。
声音落地,便见还剩半条命的金玉被人一把丢出大门。紧接着,苏长卿拎着金万有的脖领,将他一起拖了出来。
众人定睛一看,金万有右边的袖子空荡荡地飘着,赫然被人砍断了一只手臂。
百姓欢呼雀跃。
“快看!长公主为咱们报仇了!”
金万有衣上溅满了血水,狼狈而又苍白,一双眼颓废地半睁着。与之相比,苏长卿一身软绸白衣如同一捧皎洁的月光,又似山巅百年不融的皑皑白雪,不染一粒红豆风尘。
她眉尾凛然一扬,将金万有扔到地上,朝众百姓朗声道:“诸位苏城的百姓,金家父子多年来为祸一方、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实乃罄竹难书!如今他们金家一手遮天的逍遥日子算是到头了!我苏长卿向诸位许诺,必让他们父子伏法,还苏城清明!今后苏城将鼓声重振,不会再有人欺辱你们!”
众百姓群情激奋,纷纷跪成一团。
“长公主是苏城的大恩人啊!”
“长公主千秋!苏城子民叩谢公主大恩,多亏了您为我们铲除恶霸,为民伸冤!”
“长公主大恩,苏城百姓没齿难忘!”
百姓们感恩戴德,浩浩荡荡跪满了长街。不远处的一行四人如何也挤不进来,只好站在不远处看着。
这一行四人中的前两人,正是向黎川和暮沉。
这二人偶然闻听苏长卿大闹衙门,担心她寡不敌众出什么意外,便匆匆赶来帮忙。哪知却正好看到这一幕。
暮沉抬眼望去,见苏长卿一袭单薄白衣,瘦瘦地立在门前,明亮的眸子微微敛着,神情肃穆。眉宇间一股不怒自威的威压扑面而来,令人莫名地不敢逼视。冬风掠过,撩动她干净利落的束腰裙装,更添几分凌然之势。
这一瞬间,竟有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霸气。
暮沉幽冷的目光蓦地一动,随即浅浅抿起一丝弧度。
向黎川依旧望着苏长卿,口中却问:“太子笑什么?”
暮沉也不扯谎,直言不讳地道:“宁轩王难道不觉得,公主颇有几分真龙之相吗?”
金鳞岂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苏长卿或许正是那个金鳞。
“真龙之相!”向黎川眸子骤然一紧,“你说这话,不怕太后知道吗?”
暮沉笑容十分随意:“无妨!只要不是你我,她便暂时不怕。”
……………………
回来后,暮沉将此事禀报给太后与皇上。
太后听闻此事,不禁震怒:“金万有竟在苏城一手遮天,还自称为王?谁给他的狗胆!”
皇帝战战兢兢,轻声询问:“母后打算如何处置金万有父子?”
太后蹙眉沉吟,许久才道:“此事干系重大,若处置不当,许会引起民愤。暮沉!你以为如何?”
暮沉仓促抬眼,故作意外地接道:“皇祖母是问孙儿的意思?”
见太后点头,他缓缓咳嗽两声,徐徐答道:“诛九族!派人审问金家父子,务必将他们这些年来的恶行彻查清楚,给苏城百姓一个交代。待罪名查清之后将金家人拉到城门口当众问斩,尸首挂在城门示众,以儆效尤。减免苏城三年税收,并将从金家收缴来的赃款拿出一半分给受过欺凌的百姓,以作安抚。朝廷再以皇上之名为苏城百姓建一座观音庙,以作体恤。”
几句话,便将此事料理得滴水不露,这只是暮沉所有能耐中的冰山一角。
太后额首:“此事就交给你去办了!务必妥帖,哀家不想听见什么闲言碎语!”
“孙儿领旨!”暮沉点头应下,缓缓起身告退!
太后又思忖片刻,对一旁的皇帝道:“皇上,接下来的日程,咱们切不能再山珍海味,夜夜笙歌了。必须缩减开销,适当体察民情。”
这个傀儡皇帝平日最喜欢的就是吃喝玩乐,如今不仅不让他玩,还叫他去体察什么民情,叫他实在高兴不起来:“母后,这是做什么?”
太后看出他的心思,恨铁不成钢地道:“咱们不能只顾自己花天酒地,却不理民间疾苦。你我来到苏城半月有余,未曾体察民情民生,反被一个无权无职的公主抢在前头处置了恶霸贪官。落在百姓眼里,岂不是昏庸无道?”
说到这,见皇帝仍旧一脸的不愿意,她立即胯下脸道:“若再奢靡下去,岂非给旁人烙下话柄?你这个皇帝究竟还想不想当了?”
皇帝焦急应道:“想当!想当!儿臣不曾想过还有这么个内情,是儿臣疏忽了。还是母后高瞻远瞩!一切但听您吩咐。”
太后点了点指套,幽幽地道:“咱们也不必过分忧心,好在这回在百姓前立功的只是个不起眼的苏长卿。若是换了宁轩王或太子暮沉,你的位子恐怕就坐不稳了!”
她凤眼微微一眯,意味深长地道:“苏、长、卿!看不出她不仅不傻,脑袋竟还如此灵光!真不愧是先帝的长女,确有几分肖她父皇!好在,她生来是个女子!”
若是男子,便另当别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