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成岭说完之后便在等着他的答案,可穆玄却是愣住了,愣了很久,以至于宋成岭不得不敲了敲桌面,他才回神。
“愿意,我愿意!”穆玄反应过来之后忙说道,像是怕人家反悔似的,“我当然愿意和你做朋友了,只要你不嫌弃我就好!”
宋成岭笑了笑,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似乎是第一次在穆玄面前表露出这样的笑颜,也由此,这样的笑容分外珍贵,也分外好看。
穆玄简直有些神情恍惚了,他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峰回路转,他还以为从今天开始,两个人就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呢。
虽然一直以来也是他追着宋成岭跑,但如果真的给后者造成了太多的困扰,他再厚脸皮,也不会一直这样下去的。
现在好了,他不用再纠结了,他的“疑难杂症”全都消解了。
穆玄的飞扬心情简直要从眼里溢出来了,他的双手也有点无所适从,不知道是该抬起来还是该放下去。
最终他只是挠了挠耳后,羞赧道:“你不喜欢张扬的人,以后我会改的,不会再咋咋呼呼的。”
宋成岭没说什么,还是噙着笑意。
穆玄的双手又在腿上摩挲了一下,将掌心的汗都擦去,然后他觉得自己该换种面貌重新来面对宋成岭。
唯唯诺诺的样子的确很讨嫌,既然已经说开了,那他就不必再小心翼翼的,他们之间是平等的关系,就该用平等的方式交流。
可突然要找话题,好像也没什么可聊的,勉强说出来的都是废话。
想了想,他决定就方才的事情再解释一下。
“我……我跟家里的关系不太好,平时很少回家,刚才我爸不知道又从哪听到了我的消息,才气得打电话来骂了我一顿。”穆玄说不上是不好意思还是无可奈何,“也许只有我彻底消失了他才会高兴吧,但是安城就这么大,我能躲到什么地方去呢?”
宋成岭说:“家人之间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有的时候需要一方先让一步。”
“我爸是肯定不会让步的,他那个脾气……我时常会怀疑,我究竟是不是他亲生的孩子。”
“长辈的观念有时候比较顽固,但时间久了,他们会理解的。”
“不会的,我爸是永远都不会理解我的,对他来说,名望和声誉才是最重要的,我开不开心,幸不幸福,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紧要。”穆玄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子,却是有些失神了,“可是让我让步,我也做不到。我曾经想过按照他的期望去生活,但每一天都像是生活在煎熬中,连活下去的期待都没有。后来我想通了,人只能活这一辈子,与其成为别人摆布的木偶,还不如按照自己的心意好好地,痛快地去做想做的事情,走到哪里就算哪里。”
穆玄才二十一二岁的年纪,对生活的感悟倒是有点老气横秋的架势,跟他的外表也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原以为他就是个不谙世事,恣意妄为的大男孩,没想到背后却是有这么多的无可奈何。
但不管怎么说,即便跟家里闹再大的矛盾,以他这样的家境,也不会让他在物质上受苦的,所以他充其量只是在精神上受一些折磨,考虑最多的是生存的意义,而不是生存的方式。
因而宋成岭对他的遭遇感到遗憾,却不曾生出同情。
他们终归是不一样的人。
这一点,宋成岭从一开始就清楚,反倒是穆玄,满心以为这样的伤痛能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所以才第一次勇敢地揭开了自己的伤疤。
宋成岭顿了顿,说:“不管什么样的生活方式,都应该被尊重。如果你已经想通了,就不要再被别人的看法影响,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就可以了。”
穆玄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我会的。”
这个话题略微有些沉重,哪怕穆玄觉得自己已经够坦白了,可有些话,仍旧有些难以启齿,他不想让宋成岭知道。
宋成岭也不是个喜欢打探别人隐私的人,穆玄不再提起,他也不会再问。
而接下来,他更是鲜有地主动找到了话题主动说了起来。
他问穆玄:“你才二十二岁,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穆玄觉得很是惭愧:“上大学的时候我听从家里的安排报考了法律,不过我觉得自己没办法成为合格的法官或者律师,所以就放弃了这条路。以后……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呢。”
“你这么年轻,有很多事都可以做,什么时候都不晚。”
“嗯,谢谢。那你呢,你喜欢现在的工作吗?”
现在的工作啊。
能问出这种话的人,一看就是不谙世事,或者说,没经过社会和现实毒打。
宋成岭忍不住笑了笑,当然,穆玄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好笑的话,但见宋成岭高兴,他的心情也变得雀跃起来。
“说不上喜不喜欢,就是份谋生的职业,我要生存下去,就得有经济来源。”宋成岭告诉他。
穆玄有些似懂非懂,因为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就算父亲不待见他,可母亲总是会暗地里给他汇钱,从不会在经济上亏待他,因而他无论如何都体会不到不工作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不过因为宋成岭,他突然也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找一份普通的工作,靠自己的劳动赚钱,那样的感觉应该也蛮不错的吧,好过这样浑浑噩噩地生活下去,连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他有了一个念头,可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出来。
许是因为方才的谈话让他有了一些勇气,最终,他还是问了出来:“如果我想去你们公司应聘的话,会有机会被录取吗?”
宋成岭以为听错了,确认道:“应聘?”
“是啊,我想成为你的……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