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进看着程绍仲，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笑出来，也端起茶杯相碰。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啊还是适合做律师，其他的事情不会做，也做不来。”
方进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资质很平庸的人，虽然平日里自吹自擂的也不少，但周围有这么多的牛人，尤其还有程绍仲这种“不是人”的存在，他早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取得多大的成就。
不过这么多年的积累还是给了他一些回报，能让他在这个圈子站稳脚跟，有一份不错的收入，还有日趋稳定的律所经营，已经让他十分满足了。
早些年妻子也曾嫌他“不上进”，还喜欢拿他跟程绍仲做比较，说人家怎么就那么有本事，怎么就能脱颖而出成为全国有名的大状。
他总是笑笑，说他不用全国有名，争取在南城有一点点名气就可以了，另外程绍仲只有一个啊，他又不是个模子，说刻就刻出来了。
妻子被他说的气呼呼的，日后每每一吵架就翻出这件事来，把他嫌弃个彻底，他也总是笑嘻嘻地应付过去，采取任你怎么说我也改不了的态度。
直到后来，在程绍仲的身上发生了很多事，而他在这种危险艰难频频的状态下声名日盛。
方进某一天去上班时，妻子送他到门口，不知怎的，她对他说：“其实这样挺好的，平平淡淡，安安稳稳，什么也不用多求了。”
方进吻了吻她的额头，说你觉得幸福就好。
前阵子易和上市的消息被炒的最火热的时候，方进和妻子也一同看到了这则消息。
妻子问他，这么大的消息怎么不告诉她一声，害得她吓了一大跳。
方进也相当的委屈，因为这件事他也没听到风声啊，程绍仲向来口风紧，只要是他不想说的，没人能从他那里探听到什么。
接着他揶揄妻子：“是不是看到人家这么成功又不平衡了，身家上百亿，呵，我八辈子都挣不来这么多钱。”
谁知道妻子白了他一眼，哼声说：“所以我早对你没什么指望了，你不用挣几个亿，工资卡按时上交就什么事都没有。”
方进没个正经地开始动手动脚的，一边还暧昧地说：“早就知道我老婆爱我爱得不得了，不管多少钱都不为所动。”
妻子打开了他的手，却是正了正神色，认真地说：“就算有这么多钱我们也花不完啊，每个人都是三餐饭一张床，每天花时间去挥霍我还觉得累呢。而且我知道你不是这块料，勉强你去争名夺利的，你不舒服，我也不舒坦。有句话叫‘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真正能成为顶端的人只有那么一小部分，他们承担的压力也是我们想象不到的。我们已经有了这么幸福安稳的生活，何必再自找烦恼呢？”
方进也慢慢收起了玩笑的表情，这么多年来，他们早已经对对方了解的通透，也早就将彼此融入到了自己的骨子里。
妻子了解他，他也了解妻子。
“如果早些年，你遇到了更优秀的男人，还会嫁给我吗？”
妻子闻言叹了口气，她没觉得这是句玩笑话，反而像是深思熟虑过才回答似的：“你怎么当时知道没有更优秀的男人追我呢，可谁让我一眼就看上你了。”
方进：“……”
呃……难道不是他苦追多年，才把心上人追到手的吗？
妻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笨蛋，我要是不给你暗示，你那个怂样能主动跟我表白？我现在想起你土气害羞的样子就想笑。”
方进一愣，随即心肠化成了绕指柔，他是真的被吃得死死的了，从一开始就是。
而不管他多糟糕，多平庸，真正爱他的人，从没有走远过。
想到这些，方进的嘴边仍旧忍不住漾起笑意，他又对程绍仲说：“你嫂子那个厉害脾气，可不会放我离开家的，我有心也无力，就不给你添乱了。”
方进跟妻子感情好的事没人不知道，程绍仲跟后者见的机会虽然不多，但对其印象也很深刻。
只不过其他人大多以为方进是个“妻管严”，老婆的话就是天，老婆说东他不敢往西。
可程绍仲很清楚，方进是个极有原则也极有主见的人，他乐于制造这样的形象，一方面自然是对老婆爱意深切，另一方面，他大概率是想借口替自己挡掉很多不必要的应酬和麻烦。
就像现在，明明是他自己不想来，偏偏还拉出老婆来当托词，真是有够不地道的。
程绍仲什么都看穿了，但他不是个喜欢强人所难的人，而他也很清楚，方进对法律事业有着极大的热情，他不是做不了别的事，他是不想去做别的而已。
这件事到底是个半开玩笑的话，很快就被两人风轻云淡地翻过了篇。
方进还有更好奇的事要问程绍仲。
“我对你吧，能干出任何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已经不觉得奇怪了。但我还是不明白，你什么时候跟国外的资本搭上线的？这些年没听着你接触过什么国际的案子啊，也没听说你有什么国外的朋友。”
程绍仲却告诉他：“有。”
“啥时候啊？我怎么不知道。”
程绍仲眼里有极淡的笑意，他总是一样的风轻云淡，又是同样的疏漠冷然。
方进好歹认识他这么多年了，知道他这人的脾性。
他向来对事不对人，因而此刻，他只是对即将要说的话兴致平平而已。
“我接手过一件离婚案，其中男方当事人叫Paul，是美国DMG公司的一名会计师。离婚案败诉后，他被DMG开除，因为涉嫌挪用公款。”
方进听的云里雾里的，实在是理不清楚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是怎么串联在一起的。
程绍仲便将缺失的部分也告诉了他：“Paul的前妻叫罗潇，是我在大学时的女友。提供Paul犯罪证据的人也是我，由此，我认识了DMG的一位高管，经由他的引荐，我认识了DMG的执行总裁，蒋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