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医院格外安静,就连走廊上都没有声响。
时间便越来越难熬。
苏言睁着眼睛,根本无法入睡。
她不知道为什么活着。
苏奶奶走了,陆兆北恨她,程白斯因她送了命,视为亲姐姐的徐盈出卖了她,孩子也死了…
陆兆北没回海城的这些年,她靠等待陆兆北这个信念活着;
陆兆北回来的这些日子,她靠着找回七年前陆家惨遭灭门的真相,以此还自己一个清白而活着。
那现在呢?
她觉得是否能证明她的清白已经不重要了。
当一个人已经无所求了,她的生命就走到了尽头。
回想这一生,真是个笑话。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那人直接冲到她床边,掐住她的脖子,质问她:“听说你杀了我的孩子?苏言,是不是我对你太宽容了,所以你才敢一再触碰我的底线!!!”
她艰难地开口,依然是粗哑难听的声音,唤他:“南烛哥哥。”
砰——
陆兆北一拳打在了床板上,拳风就在苏言耳边毫厘之处咆哮着。
下意识地,她浑身都绷紧了。
“说话!我问你,为什么要杀掉我的孩子?稚子无辜啊!!!你的心肠有多硬才会对自己的孩子都下得去死手?你不想养他,不想要他,你可以生了他就丢给我,我来养,我要他。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你凭什么一个人私自做主杀了他!?苏言,你特么回答我啊!”
苏言被他骂傻了。
半晌她的神思才回笼,“你听谁说的?”
“慕子初专门派人到陆记找我,告诉我,你拿掉了我们的孩子,从此和我一刀两断,让我再也不要出现在你们夫妻俩面前。”
“现在连慕子初说的话你都深信不疑了吗?”
陆兆北急促地呼吸,“你还真是死性不改,我已经询问过医生和护士了,怎么你的意思是他们和慕子初一起骗我?”
原来,慕子初买通了医生和护士。
真是搞不懂,她这么一个不起眼的角色怎么就值得这些人耗尽心思来对付。
见她不说话,陆兆北的怒气更甚。
房间气压不断地下降,就连空间似乎都变得逼仄。
他眼眶红了,沙哑道:“我走的这些年,你都学了些什么?你都经历了什么?海城浮华,衣香鬓影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让你迷失了吗?还是你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从前那些纯良不过是伪装?”
黑夜很容易调动人的情绪。
苏言此刻就觉得,陆兆北还爱她,而且是深爱。
她藏在褥子里的手不由自主地抓紧了床单,只有这样,她才能不在他面前失态,才能压抑得住从心脏深处传来的一拨比一拨更加尖锐的钝痛。
苏言扯开男人的手,冲他笑,那笑容怎么看都很刺眼。
她问他,“这样不好吗?这个孩子如果生下来,是你最恨的女人所生,你又当如何对他?是爱?是恨?将来他长大又该如此自处?对你是敬?是怨?”
“苏言,你真是个可怕的女人,你会遭到报应的!我就等着老天收拾你。”
男人狠狠地朝着床架踹了一脚,苏言连同整个小床都颤了颤。
而后,陆兆北离开了。
苏言看着她,知道这次大概就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了。
她喃喃:再见,南烛哥哥;再见,陆先生。愿你前程似锦,大愿得偿。
“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冷不防一道男声在头顶响起。
陆兆北前脚刚走,慕子初就出现了。
来得还真及时!
“你不是早就料到了吗?”
慕子初摇头,“我可不是主谋。主谋是陆太太,她想得到陆兆北,我想得到你,各取所需罢了。”
苏言一点儿都不意外。
臭味相投的人总是很容易结成同盟。
“你的话真让我作呕。”
“你说什么狠话都没用。苏言,你只有我了,没了我,你死路一条。”
“是吗?你们这些人是不是都觉得死亡是这世上最残酷的惩罚?是不是觉得只要为了活着,所有人都可以成为你们的玩物,按照你们的意志过活,成为你们的傀儡?”
她经历的生不如死的事情多了去了。
慕子初摇头,“死很容易,但你得活着。因为你如果死了,我不会放过陆兆北。陆兆北是孙祥明跟前的大红人,督军早就想除之而后快。这次抓着他本可以杀了,你却用慕氏威胁我,害得我不得不劝说督军放长线钓大鱼,顺藤摸瓜,干掉孙大帅。督军虽然答应了,可他心里还憋着一口气呢!只要你敢死,我敢保证,陆兆北三日之内就会到地下去陪你!”
“你就不怕毁了慕氏?”
慕子初大笑,“你的小把戏以为我看不出来?当时信了你不过是一时头脑不清醒。如果你真有那个所谓的上线,你大可直接威胁我,何必冒险发报,营造一个人证物证俱在的现场?你当时那么做,只是为了让我相信你毫无退路,愿意玉石俱焚。其实你根本没有后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