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到一半，姜微澜就被门外的喧嚣声给吵醒了。闹成这样，姜微澜就是再想睡觉，也睡不成了。
她从床上起来，还没有来得及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便听到门外响起了宁嬷嬷的声音，“大姑娘，夫人请你过去侍疾。”
这么大晚上过来找她，一看就知道不安好心。姜微澜知道，经过白天那一出，柳氏这是发现她不能对自己太委婉，干脆直接动手上了。
连个理由都懒得找，直接让她过去。
毕竟，她挖了个陷阱，让柳氏一举得男的梦想都破灭了。
姜微澜轻轻挑了挑眉，淡声说道，“行了，我知道了。”
她起来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走到门口，仗着个子已经比宁嬷嬷高一截，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道，“宁嬷嬷，怎么，二妹妹没有侍奉好夫人？”
连“母亲”都不肯叫了。
不知道紫衣跟她说了什么，即便是被姜微澜用这种语气问话，宁嬷嬷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半分不虞，甚至和更加谦卑。她低头说道，“二姑娘服侍白天，晚上自然就交给大姑娘你了。”
姜微澜眼中划过一丝狡黠，“那行，走吧。”
她不等宁嬷嬷跟她带路，当先一步，走在了前面。
走到正院，柳氏的卧房里这会儿还亮着一盏灯，姜微澜走过去，站在她床边，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明显装睡的柳氏，转过头来对宁嬷嬷说道，“看样子，母亲恢复得不错。”
宁嬷嬷还没有说话，姜微澜便伸手拍了拍柳氏，强行把她叫醒，“母亲，吃药了。”
“大晚上，吃什么药？”柳氏本来就在装睡，想的无非就是要看姜微澜的笑话，看她被自己大晚上叫起来是多么暴躁。
她想得很美好。姜微澜那么小，定然瞌睡大，她突然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来到这边又看到自己正在安睡，一定会很生气。到时候自己就能用她“不孝顺”这个名头，把她压下来了。
但谁知道，姜微澜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把她叫醒了。
听到柳氏如是说，姜微澜微讶，“母亲，你大晚上叫我过来，不就是为了‘侍疾’吗？既然不用吃药，你叫我来干什么呢？难不成看你睡觉吗？”
柳氏本想等着姜微澜睡着了再把她叫醒，如此反复，她一定会觉得受不了。但谁知道，她的主义一上来就被姜微澜看穿了。
柳氏一僵，正要说话，便看到姜微澜搬了个小凳子过来，在她床前坐下。她笑盈盈地说道，“难得母亲你有兴致，正好我也不瞌睡了，不如我们母女俩，说说话吧。”
谁要跟她说话？柳氏现在只想睡觉！
然而姜微澜很好地跟她诠释了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她坐在上面，一副不打算走的样子。
柳氏唯恐她正的要跟自己“秉烛夜谈”，连忙跟宁嬷嬷使眼色。实在是她们一辈子待在内宅，过惯了那种弯弯曲曲的日子。说个话都怕人家打了埋伏，对姜微澜这种直球，实在有点儿招架不了。
宁嬷嬷硬着头皮，正要说话，姜微澜就好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眼，转过头来对她说道，“宁嬷嬷你先下去吧，我要跟母亲说些体己话，不方便让你听到。”
即便姜微澜都这么说了，可是宁嬷嬷绝对不肯放她和柳氏待在一起，她摇了摇头，“姑娘你跟夫人说就是了，老奴在旁边伺候着，免得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到时候找不到人。”
“这怎么好劳烦你呢？宁嬷嬷你都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了，我岂敢？”姜微澜笑道，“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我年纪轻，熬一晚上也没什么的，但你年纪这么大，熬一晚上怕是不好受吧？倘若你受了劳累，谁又能帮母亲分忧呢？”
又有谁来帮她害人呢？
然而她越是这么说，宁嬷嬷就越是怀疑她有其他的手段要对付柳氏，就越是不肯离开。姜微澜见她不走，也就不再勉强，坐在柳氏身边，冲她笑道，“母亲，我们能够母女一场，说起来也是缘分一场。毕竟这府中这么多人，但唯独就是你成了我的母亲。也是母亲心慈，如果换成其他人，眼下我还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呢。”
她嘴上说柳氏“心慈”，脸上也是一派情真意切，然而落到柳氏眼中，不知为何，硬是觉得姜微澜在说反话。
这话让柳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回答“是”，那岂不是是在自夸？非但是自夸，反而还承认了府中其他妾室不如她心地善良，有非议他人之嫌。
她回答“不是”，那岂不是姜微澜送到嘴边来的夸赞她都不理会？将来姜微澜倘若拿着她这句话出去说，她又用什么反驳？
所幸不等她说话，姜微澜又自顾自地说道，“母亲成为正室的时候，女儿年纪还小，现在都没有印象了。说起来，也有十几年了吧？”
“女儿对亲生母亲都没有什么印象了，只记得母亲你这些年来的操劳。”姜微澜本来是随口乱说的，然而柳氏听了她的话，身子却微微一震。
姜微澜一顿，心中划过一丝疑惑。她低下头，将心头的怀疑压下去，转移了话题，“母亲着实辛苦了。”
柳氏见她神色无异，以为刚才那句话不过是她随口说出来的，心中一松，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
姜微澜笑了一下，开始跟柳氏山南海北地胡扯，反正她年轻，加上这些日子练功不缀，身体已经比以前好了许多，熬一个两个晚上根本就不怕。
但是柳氏就不一样了，她年纪大姜微澜许多，又是内宅女子，加之身体受了损伤，熬夜熬下来，根本就不行。
至于旁边的宁嬷嬷，那就更不用说了。
她年纪一大把，虽然有心想要守在柳氏身边，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忙都帮不上。
她们两个明明已经瞌睡的不行了，却硬要听姜微澜胡扯。她胡扯倒也罢了，偏偏声音又尖又高，硬是让她们一会睡过去，又马上被她的声音给惊醒。
这还不算。姜微澜唯恐宁嬷嬷睡得好，一会儿支使她倒茶，一会儿支使她拿东西，反正不让她好睡，连好好坐着都不行。
如果说柳氏有什么意见，姜微澜就睁着一双大眼睛反问道，“我早就让宁嬷嬷去休息的，可不是她自己说的，她要在这儿伺候你吗？”顺顺利利的堵住了柳氏。
一个晚上下来，简直让柳氏和宁嬷嬷苦不堪言。
“母亲，时间也差不多了，女儿回去休息一下，换二妹妹过来吧，我这就去叫她。”窗外已经有了几分薄薄的晨曦，姜微澜站起身来，总算是打算放柳氏和宁嬷嬷一马。
柳氏一个哈欠打到一半，突然听到姜微澜这么说，那哈欠顿时又被她这句话给硬生生地吓了回去。
她眼里含着泪水——大半是困的，小半是被那个哈欠噎的——连忙对姜微澜说道，“不用了不用了，她做事不细心得很，你又何必叫她过来？”
“哦，母亲觉得二妹妹做事不仔细吗？那行吧。”姜微澜坐下来，“还是我来陪母亲吧。”
柳氏听到她这句话，脸上有片刻的呆滞。
等她反应过来，就连忙摆手说道，“不用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笑话，倘若继续让姜微澜呆在这儿，她今天就不用睡觉了。
姜微澜看她如此反应，脸上露出一个隐约的笑容，也不勉强，从善如流的应了柳氏的话，站起身来与她告辞了。
当天晚上不需要柳氏派人来喊姜微澜过去侍疾，她就自告奋勇的过去了。
谁知才刚刚走到门口，就被紫衣给拦住了。
她对于昨天晚上姜微澜对柳氏做的事情也有耳闻，加之方萍的那两个巴掌余威犹在，看姜微澜的目光当中，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忐忑，“大……大小姐，夫人已经休息了，今天晚上就不用你侍疾了，还请你赶紧回去好好休息吧。昨天晚上你也劳累了，别把自己的身体弄垮了。”
“哦，是这样吗？”姜微澜的脸上露出一丝遗憾，紫衣一见她那个表情，心肝儿就跟着颤了颤。
她把不准姜微澜这是因为不能看到柳氏遗憾，还是听到柳氏已经睡了遗憾，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她。
姜微澜作势要绕开她，冲进房内，“我既然来都来了，就让我进去看一看母亲，免得我今天晚上睡得也不安稳。”
“不不不。”紫衣听了，连忙惊恐的拉住了姜微澜。
求求你回去睡觉吧，要是再来这么一晚上，柳氏睡不着，不仅她遭殃，他们底下伺候的这些丫鬟一样要遭殃的。
“大小姐，夫人已经睡了，你就别进去打扰她了，就请你赶紧回去吧。”求求你，赶紧回你自己的院子吧，夫人不需要你侍疾，也不需要你看。
“我只是悄悄的看她一眼，不打扰她，绝对不会弄醒她的。”姜微澜说着就要去推门，然而紫衣连忙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不用了不用了。小姐，请您回去吧。”
姜微澜转头看向她，只见紫衣的脸上全是惊恐之色，仿佛姜微澜那一推门，推的不是柳氏的房门，而是推的她的生门，一旦她推开，紫衣就再也没有命在了。
她睁着一双大眼睛看向姜微澜，只盼着她能够稍微的怜悯一下自己，不要再去把柳氏惊醒了。
“好吧。”她们两人对视了片刻，终于听见姜微澜说道，“那我就明天晚上再来看望母亲。”
紫衣心中猛的一松，那颗心跟着她的话一起砸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她连忙点头，将姜微澜送了出去。
明天晚上就明天晚上吧，总之先把今天晚上度过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