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国的朝廷到底是皇上的朝廷,下一任帝王不出意外在大皇子与三皇子之间产生,我必然要表明自己的意见,左相为人中庸,纵横捭阖之道倒是深谙,右相为人正直刚严,我更欣赏他,也深觉大皇子才是朝廷未来的希望,日后迟早要站到他那一方,琴卿嫁给了延国清砚公子,又有了身孕,正是稳固地位的好机会,左相一定会派人从众作梗,我要你从中助力。”商瓒说。
商兰清听完义父的话,跪下磕头称是,商瓒摆了摆手,让商兰清好生准备去了。
商兰清在历城病态的世家小姐中周旋,不可能独善其身,她会被她们同化变得一样病态,她看惯了辣手无情,对那些人自然不会产生怜悯之情,久而久之她会想,人人都戴着一张面具,她根本看不清面具下的脸,她会开始对周围的人越来越不信任,越来越冷酷。
历城就像一个染坊,不停有人为了权势地位,跳进一个个染缸,染成不同的颜色,装扮成不同的小丑,商兰清这辈子也注定要为了权势,伴着权势,将自己染成小丑,其中鬼魅森范繁。
还有两天时间里商兰清不可能去做什么事情确保苏慕鸢闭上嘴巴,只剩下相信她一个选择,但是她还是要采取一些必要的措施去防范不至于到时候措手不及。
到了延国天高皇帝远,她要动手就难了,而且她在延国有九个月的时间缓冲,能够想出一个万全的对策压住苏慕鸢。
远方延国城门化成远远的一个点,商兰清与两名医女上路了,商瓒安排了一名看上去极其普通的女子待在商兰清的身边照料,商兰清知道,商瓒安排的人不会是等闲之辈。
商兰清往小小的城门处望去,想象中那儿有一个洁白的身影,还有一个稳重的身影,百里亦非,白衣公子,超凡脱尘,那样一个谪仙似的人物,如何会与肮脏的交易沾上关系?但是他终究对商兰清有恩,商兰清的命是他救的。李猛,护她出延国的,陪伴她一路的人,他想追随商兰清,但是终究迫于男子的不便身份没有前往被留在祁国,这两人是这一年来唯一留下的还在他身边的朋友。
至始至终商兰清都没有去见苏阖一面,大概因为遵守苏慕鸢的诺言,又或者是因为江皎的死开始与苏阖有了隔阂,她爱苏阖,但是江皎因为她死了,她歉疚,每每触及到与苏阖的感情时候都会有一丝负罪感,会想到那张熟悉的脸庞,她太自私了,从来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又或者是百里亦非的一席话让她开始对苏阖背后的面目产生了怀疑?那个杀手究竟是不是他派来的,江皎的死到底与他有什么关系?
江皎是她间接害死的,她不会去推卸责任,但是若其中有什么隐情,她也不想错失,毕竟直接造成江皎死亡的不是她。
商兰清她忘不了苏阖忘不了与他泛舟湖心,与他桃林共饮,与他灯市同游,他的每一句话都在她心里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她的心里装着的对苏阖的爱,变成了一种刻骨铭心的痛苦,一切终究是水中花镜中月,求而不得,她终究要为了大业牺牲,她的幸福终究由不得自身,就连与他短暂相拥的能力都没有,而他终究与权利为伴,为了保住左相一脉的权利地位不择手段。
马车一直颠簸着,驶向那熟悉的地方,却是商兰清这辈子最陌生的地方。
车上的女医气度沉静,默然无语,根本看不出来有一丝一毫的紧张感与离国的悲伤感,反常的不像活着的人,预示着延国之行不会平凡。
香儿歇息在商兰清的身旁,她奉商瓒的命令,陪在商兰清的身边,既要照料商兰清的身体又肩负了商兰清活动指引者的身份,她的容貌并不算一等一的出挑,但是心机却深沉的让人看不透,既然商瓒说了日后的任务要靠着她,商兰清定然不敢对她懈怠,语气中多含客气与尊敬,她对商兰清的尊重并没有太过于拘谨,对商兰清的态度非常谦卑,仿佛她只是商兰清的一个随行仆人。
香儿会武功,而且功夫不会弱,商兰清几番试探她的身手,发现她不显山不露水,对于商兰清的试探也并未有意隐瞒,只是淡定自若,任凭君肆意妄为不动。
那两名医女都是祁国人,从小生长在祁国,从来不曾离开过,祁国,年龄长一些的医女名叫秋菊,性格简单,穿着朴素,虽然说是年长,但是年龄也不过十五六岁,年龄小一些的叫佩歆,她姿容出色,性格有些骄矜,看起来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姐,像是个有身份地位的,秋菊只身一人,行礼也很简单,但是佩歆带了一名丫鬟模样的人,所带行礼贵重而多。
商兰清在大打量她们,她们同时也在打量着她,在她们眼中商兰清的动机不会那么单纯,她有绝顶的容貌,又是商瓒的义女,此行一定有多出她们的责任或目的,三个人虽然客气,但是互相之间总是有一层看不见的隔阂,阻挡互相之间进一步的探索。
另外有一点,商兰清知道的,对面二人之中一定至少有一个是右相那一边的人,虽然说应征医女,不可能没有右相府自己的人在,对右相府而言最佳的组合大概是,两人之中有一人是局外人,这样如果有一人出事还留下一个,不至于失败留有缓冲余地,而如果真的查到什么,可以把另外一个人推出去,当成替死鬼,一行人能够更方便的隐人耳目,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为沈琴卿养胎,看似任务很简单,但是要为她铲除异己,稳固地位,暗地里要做的还有很多很多。
商兰清来的时候已经打听过了二公子府现在的情况,比之她离开延国之时还要荒唐,昭清砚生性风流,府中侍妾无数,侧妃一共有五位,其中除了政治联姻与不受宠爱在府中没什么地位的,还有三名是恩宠正浓的对琴卿直接构成了威胁,其中最厉害的是延国李将军之女李夫人,因为在朝中的地位颇重,手上握有军权,被昭清砚拉拢,现在昭清砚的军方势力主要靠李将军,对李夫人多厚爱是必然的,自从沈琴卿嫁过去之后李夫人就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她联合另一位夫人刘夫人平日里针对沈琴卿,刘夫人无权无势,是一个墙头草般的人物,只是姿容出色,被昭清砚厚爱,这样的宠爱往往如无根之草容易消逝,于是帮着李夫人为虎作伥,想来三名医女过去之后一定会遭到她们的针对,当真烦不胜烦也。
还有一位倒是没有什么消息,仿佛是与世无争的恬淡女子,对琴卿仿佛并没有威胁。
沈琴卿母家在祁国,平日里多艰辛,如今她们三人去了,也好为她解忧,助她安然诞下孩儿。
权贵府中的事情,往往一团乱麻,无法理清,昭清砚在外夺嫡争夺不休,后院同样不得安宁,回到家中还要被院中美人算计,估计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但是人与人所追求的是不一样的,若他爱的就是这种生活呢?
大半个月的走走停停的赶路,她们一行人终于迫近延国了。
商兰清心里是紧张而激动的,出来快一年了,如今终于要回去了,她要在暗地里活动,抓住机会,与商瓒安排在延国的人接触,对于桃花已经快要凋零完毕的此时的郢都,商兰清的心中此时此刻只剩下洗冤的决心,再无那些繁华绮绣,公子佳人,也没有故国情怀。
春尽了,初夏的气息铺面而来,荷花池子里小小尖尖的花苞非常稚嫩,贵妇身着绫罗绸缎,拿着轻罗小扇轻轻扇着,北国天气早已经回暖,春日百花繁盛时间极短,很快步入夏季。商兰清与秋菊佩歆正站在郢都的城门前看着进进出出嘈杂的人群。
那二个漆金大字“郢都”将商兰清的视线深深的吸引着,一年前,商兰清就是从这道门走出去的,那时候父兄新丧,她遭受了巨大的打击,内心非常的脆弱,原本以为再次回来的时间还要更久一点,可是如今她借了商瓒的势,仅仅只一年时间就回来了,手中掌握了商瓒的力量,清心阁的力量也隐隐有能够掌握住之势。
看样子,父亲的锦囊里写的是他安排的路子,是一条商兰清应该走的路子,现在她应该趁着闻人氏的屈辱还未被忘却,尽快在几年内布置好,将冤屈呈到案前。现在还不够,商兰清的布置还太浅,会被轻易的连根拔起,在数年之后,商兰清有信心看到一张庞大的关系网,深深的植根于郢都的地下,为她服务。
三人往二公子府去,一路上秋菊于佩歆二人小声议论郢都的所见所闻,与祁国的有多么不同,商兰清听着就好像她初到祁国时候心中想到的那样,当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她到底是延国人,不管在哪儿居住了多长的时间都不会改变的。
马车停在了二公子府前,紧张的氛围笼罩着马车内的众人。
车夫将帖子呈给了看门的人,马车缓缓从偏门进了府,马车慢慢的走在坚硬的青玉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在商兰清耳朵里听来是那样的振聋发聩,她离平阳侯府很近,只有几条街的距离,她在那儿生活了两年,她离长街很近,只有数十里的距离的距离,她在那儿看着父兄人头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