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发不出声音,只是双唇无意识的开合,无声的重复两个字“救我”。
一场沉默的屠杀而已。
穆长祁赶过来的时候,她正跪在酒店的地板上捡一张张钞票。这场景不止一次了,狼狈的,像狗一样跪在地上捡钱。
顾烟的头发凌乱,衣服被撕烂了扔到了一边,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掐痕,咬痕,触目惊心。
穆长祁的脚尖触碰到她的手。
这次,她没有抬起头,她知道谁来了,她闻到了他身上的香水味,十几年来都没有改变的古龙香水。
“顾烟。”
他刚叫她的名字,她就受惊背过身,爬到了床脚,拽起了地上的床单裹在身上。
太难堪了。
很多年前,她偷吃蛋糕的时候,已经够了。
为什么还要来一次。
穆长祁,你怎么不早点过来,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穆总,”她咬着唇,半晌,努力平静,“你怎么过来了?我……你走吧,穆总。我……”
语不成句。
“顾烟,把钱扔了。”穆长祁走到她跟前,抢着她手里的钞票。想也不想用,这钱是谁留下的。
她把钱抓的很紧,像抓住自己的性命一样,倔强道,“我不扔。”
穆长祁恼了,下意识的给了她一巴掌,顾烟疼的松了手,他将砸到了地上,气愤的踩着,“顾烟,你一定要做个婊子吗?”
婊子,都是卖的,要钱的。
她怔怔,手指冰凉,“我不是。”
“为什么还要收这钱!”穆长祁狠狠质问,眼神如锋利的刀一般,刮在顾烟的身上,“你就这么缺钱。真脏。”
一如多年前。
她给他买了手表,他说,脏。
他根本不知道,那是高鸣在伤害她之后,怜悯般的给的赔偿费。那些钱撒在自己的头顶,像无数的嘲讽。
她跪在地上捡着钱,高鸣和他朋友们在她四周放肆嘲笑,而她脑海里只默念着一个日子,十二月二十七号。
“你看她,像不像条狗啊?哈哈哈哈。”
活的多卑贱啊,卑贱的不如一条狗。
她从捡起的钱里拿出了一点点,对自己脸做了简单的缝针。后来,那天终于到来了,十二月二十七,穆长的生日,她没买运动鞋,下了狠心,去买了他喜欢的劳力士手表。
花了二万二。
那是她所有的积蓄。即使这样,穆长祁还是把她送的手表扔了,扔到了游泳池里,咕咚一下,淹没了她所有的心意。
她看着两万二,她受辱捡来的钱就这么没了,抬着头,挤出笑脸问他,“穆长祁,你不喜欢这个礼物吗?你喜欢什么,我可以……”
穆长祁的双手插在了口袋里,表情嫌恶,打算她,冷冷的“你送的脏,我都不喜欢。”
“穆长祁,我只是想着你过生日。我就是想给你一个生日礼物。”
“顾烟,你立马从我眼前消失。”
她还是没舍得从他眼前消失,默默的默默的看着他,看他打篮球,看他和校花走在一起……后来脸上的疤发炎了,没钱去医院,她简单的吃了消炎药,痂掉了,她成了全校最丑最肮脏的女人。
穆长祁再不愿看她一眼。
“穆长祁。”她把脸埋进膝盖里,“那是我应得的。你走吧,不关你的事。”我受的辱,换来的只有这点钱了。
穆长祁一把拉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拖进浴室,一声不吭的打开水龙头,一泓冷水淋在顾烟瘦弱的身上。
似乎要冲掉那些污秽。
“冷。”她紧紧抱着双臂,冷的打哆嗦。
穆长祁把花洒狠狠的扔到了地上,蹲了下来,“顾烟,我真是搞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人。你就那么喜欢陪高鸣睡吗?”
以为她是自愿。
以为她是享受。
以为她天性犯贱。
以为这冷水,多少会冲掉一点她的肮脏。
她依旧摇头,“我想回家。”
穆长祁把她拖出来,动作粗鲁,捡起羽绒服套在她身上,眸子掠过她身上的伤,猛地松了手,离她远了两步,催促道,“快走。”
“穆总,你先走吧。我等会儿再走。”
她瞥向那一地钱的眼神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气的牙齿咯咯直响,“不要脸。”
他把她拽了出去,将她拽到她破旧的小公寓,断了她捡钱的念想。她像个破碎的娃娃一样瘫在沙发上。
穆长祁定在门口,不知是要走,还是要留,只是烦躁的点燃了一支烟。
胃痛,她爬起来,弓着腰,开水瓶没有水了,只好倒了一杯自来水,剥开药丸熟练的吞了下去。
“你疯了,这是自来水。”穆长祁定不住了,走到她跟前道。
“没关系。”她轻轻道,仰头喝了下去,“我要睡了。穆总,我就不送了。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
平静都是假的。
穆长祁再多呆一会儿,她就会失声痛哭。
我从来都不坚强,她想。好痛啊……
“吃的什么药?”
“……止痛药。”
“那些皮外伤,这些止痛药管用吗?”他跟着讽刺,习惯了对她的讽刺,无论何时何地。然后,再武断的推测,她的止痛药是治疗那些高鸣抓出来的伤痕,是她掩饰的手段。
“还好。挺管用的。”她说。
她重新窝回了沙发,蜷缩着腿,茫茫的盯着窗户。
烟抽完了,他讨厌她的沉静,讨厌她的疤痕和她身上另一个男人的气息,他靠在门边上,忽的问,“顾烟。你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明天。
他的生日。
她怎么会不记得。
“记得。你的生日。”她说。发梢的一滴水,滴进了颈窝。她的脸色苍白,眼神迷离,“穆总,你放心,我不会过去打扰你的。”
你不就是怕我打扰?
五年了,我怎么还没忘记你的生日?
“你打算给我什么生日礼物?”他问。
“……”她回,“穆总,那么多人给你送礼物。我一个小店员,店门还关了,哪里有钱送礼物。太寒碜了,送不出手。”
穆长祁拜托你快走吧。
我想躺下来,我好痛,我想安静的哭一场……
“所以,我的生日,你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他如是道,追了十几年,他不再那么重要了……
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她终于瘫软了下来,坐在地上,捂着疼痛的胃。
几分钟后,门又开了。
那人回来了,站在她跟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顾烟,你什么时候过生日?”
大滴大滴的眼泪瞬间掉落,压抑不住,顾烟别过身捂脸痛哭。
生日,
他也会问,顾烟,你的生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