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秋对白平说的话似明非明,她楞了楞才接了话:“中原大川,何止万里,这小小五里坡,不过最不起眼的偏偏一隅,哪里的仙人会愿意驻足?更何谈留下……”
白平不以为然地连连摇头,“非也非也,五里坡虽小,甚至西杭也不足挂齿。可比当年吕村如何?沛县又如何?”她灿灿一笑,越发自信而意气风发。
“知秋,你想过没有,凭你如今的地位和声名,若得得力助手二三,定能成事!”
夏知秋这下彻底明白过来,白平原来打的还是之前的主意。
她要夏知秋顺势以谋大业!
可……她不过三月阁前一弃女而已。
“不可不可!”夏知秋如同受惊的猫,只把头连连往后缩。
白平却一把抓住她,“为何不可?知秋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如此大事,夏知秋连想也不敢想过。白平一逼问,她下意识脱口而出,“白姐姐!你知道的,我并不是真正的宁远公主!”
白平一听,倒松了口气,笑道:“已到如今地步,是与不是,你都已经是了。”她忽然紧紧握住夏知秋的肩膀,压低声音道:“只要……我们快些将阿元那丫头送走。”
夏知秋一听她那语气,心底立时生出一种背叛阿元的愧疚感,连连摇头。
“知秋!”白平短喝了一声,“你知道的,以阿元和柴叶习的旧怨来说,柴叶习绝不可能接受她的真实身份。若不趁柴叶习发现之前将她送走,恐怕……”她说到此处便停下,直直看着夏知秋。
恐怕……
阿元性命难保。
夏知秋当然明白。
夏知秋想了又想,弱弱说道:“我会带她一块离开……”
“不!”白平一声厉喝打断她:“你不能走!如同她必须离开一般!”白平的声音渐渐变缓,耐心说道:“柴叶习绝不会让你离开,你带着她,走不远的。若被柴叶习抓住……他自然不会拿你如何,可你想,他要撒火,会冲谁去?”
夏知秋不甘心地皱眉低语:“阿元……”
“是了!”白平抬起头,看了一眼远方,微微沉思了一会儿,复又转回头来,郑重其事地与夏知秋说道:“知秋!世事无奈,如今已到这不田地,你想带着阿元全身而退,那是绝无可能的。”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柔软温柔:“我明白你想要保护她,可你也要明白,你若想保护她,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她一字一顿,“送她离开,越快越远越好。至于将来你要如何……”
她耸耸肩,双手一摊,“且走且看咯!或许……”她双眉忽然一挑,说道:“入主黄城,复辰立君,纵横中原,天下大统……”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从此中原一统,国泰民安,再现先朝盛景。”
她笑得狂放傲然,声音穿透辽阔的五里坡,从对面极远的绝壁传了回来。
摇曳鲜艳的满地红花深处,一个极小的身影忍不住一个颤抖。
原来竟是阿远!
回到一个时辰前,从五香楼出来的阿远,正往意园而去,却忽然撞见白平与丫鬟。出于气愤,她便多看了两眼,这一看,她便认出那丫鬟。
哪里是什么丫鬟,根本是夏知秋!
不知这两人鬼鬼祟祟想要做什么?
她如此一想,便跟了上去。
可她体弱不及白平,又怕夏知秋发觉,只得远远跟着,几次险些跟失。
就在最后翻山时,她只稍稍歇了一会儿,两人便不见了踪影。她在山下转了几趟,正打算放弃回程时,忽然听到两人的大吼的声音远远传来。
她便顺着这声音,慢慢摸索而来。
等她到时,果不其然瞧见二人正在图谋。
白平那贱女人,先让夏知秋最快送她离开,再怂恿夏知秋先谋辰国,再图天下……
如此没脸没皮!
平日满是义气情深的夏知秋,非但不反对,反倒性致冲冲的样子。
“白姐姐所言甚是。可……我如何能送走阿元?又将她送去哪里?”
白平见夏知秋已是默认,连忙拍了拍胸脯,“这你尽管交给我去做,保管那丫头活蹦乱跳高高兴兴!”
夏知秋闻言,短短想了一瞬,便笑开了,“如此,便交托白姐姐了。”说着,夏知秋站起身来,拱手行了个礼,端腔拜道:“夏知秋感激不尽。”
白平跟着亦起身,屈膝俯首,端庄得体,也是端了腔:夏妹妹,不需多礼。”
二人交拜完毕,相视笑开。
“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咱们回园去吧?”二人又追逐打闹了一会儿,白平看了看天色,说道。
夏知秋立马附和。
二人于是手挽手,穿过满地红花,下了坡去。
二人的说笑声却未停止。
就在阿远从花丛中站起身来,准备择远路绕下山坡时,忽然听到白平神秘秘笑道:“知秋,近来不见师公子,他可还好?”
一听师公子三个字,阿远登时便立住了,混身皆是一颤。
等这劲稍缓,她忙竖起耳朵去听。
夏知秋回道:“说来……我也正奇怪。”夏知秋似乎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自从上次在街上遇到刺客,他便极少跟在我身边了,我也不知……他到底忙些什么。”
“噢?”白平问道:“你说……上次他放走刺客一事,柴叶习会不会已经知道了?”
她这一提醒,夏知秋才恍然大悟:“定是知晓的!”想到这一处,夏知秋忍不住担忧起来:“如此看来……柴叶习定是疑他了……这可如何是好?”
白平见她着急,忙安慰,“知秋,依我看……你这可是关心则乱!你想啊…………师公子的本事可大着呢!如此短短时日,不仅以贴身护卫头领身份回到你身边!还深得柴叶习器重,想来……这小小一点怀疑,他定也能妥善处理。”
这意思……
那个叫木八的丑陋奴才,竟是师公子……我……日夜思念的师公子?
明明白白听清她们对话的阿远,只觉脑子轰隆一声炸开,久久楞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