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泽去一边接,接完回来就对谭玦说:“是白店长,他说巫总带着贵客来,点了一道荷花酥,可是最擅长做荷花酥的庄师傅家里突然出了点急事,必须要赶回去,那个巫总的嘴最挑,说话又完全不顾及面子的,现在厨房都没人敢去做。”
谭玦正拿起一块有“宫廷小吃”之称的豌豆黄,问:“白店长这是想找我过去说情,撤了那道荷花酥?”
宋泽垂首:“他不是知道整个至味轩只有你和巫总还有点儿交情,能说得上话吗?”
谭玦没立即回话,先尝糕点,细细品味,淡淡豆香充盈齿间,味道甜而不腻,清凉爽口,不是老手艺,做不到如此入口即化。
他思索后看向了苗懿,问她:“会做荷花酥吗?”
苗懿正和吴阿姨讨论糕点的做法讨论得正欢快,随意点了点头,又继续说,可哪晓,胳膊突然被人抓住,谭玦坚毅的嗓音随即就来:“那和我去一趟至味轩,给客人做几个。”
“什么?”苗懿扑闪大眼睛,显得很蒙,谭玦再说了一遍,她才敢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挣开谭玦忙拒绝:“你在和我开什么国际玩笑呢?至味轩的客人非富即贵,一个二个牛逼哄哄的,哪里会吃我做的东西。”
“看我都吃了。”谭玦黑眸闪烁着坚定的光,直视苗懿道:“况且,我相信你可以。”
苗懿是被他最后一句话打动的,在她看来,谭玦最大的特点除了富有传奇色彩,就是品味独特,要不然他也不会在现今富贵人家多追求高档西餐的潮流中,逆流而行,专做传统中餐馆,得到这样一个男人的相信,好似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万丈深渊,她也有勇气去闯一闯!
“那……我试试?”苗懿声音不大,也透着份决心。
——
一到至味轩,谭玦招了个服务员领着苗懿直奔厨房,那些个大厨本是忙得热火朝天,但听谭总派了个小丫头来做要端上巫总饭桌的荷花酥,无不好奇,纷纷偏头投来打量的目光,更有人以给大厨送食材为借口特意从她后面绕过,瞅瞅她到底有几斤几两。
换做别的刚从大学里出来一年的小姑娘碰到这阵仗,不说紧张得手抖,心慌意乱总是会的,可对于苗懿这种从小就遭受过太多异样目光的人来说,早就学会了自动屏蔽掉四周不利于自己的一切,专心致志地投入手上的工作。
我不能辜负谭玦的信任!
这是苗懿心中唯一的念头。
在做糕点这件事上,她一贯秉持奶奶的教诲,细致、耐心、切莫操之过急,从擀油皮开始就用心备至,之后的刀切花瓣更是小心,再在油炸的时候严格遵循老人家多年的经验,热油温度适中,排放距离相宜,最终才能让一朵朵粉白渐变的荷花在锅里傲然盛放。
起锅的那一刻,苗懿紧绷了多时的脸终于放松了下来,露出了笑意,侧头一看,周围站了好些白衣服白帽子的大厨,皆是或惊或喜地看着那盘荷花酥,有人说:“酥层丰富清晰,颜色搭配漂亮,做得好像比庄师傅的还好看。”
也有人说:“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苗懿一直都是在新人堆里混的,知道做新人最常见的事就是总会受到前辈怀疑,特意多做了几个,让厨房的人都尝尝。
也是听到他们都说酥松香甜,色味俱佳后,苗懿才安心让人摆盘送上餐桌。
只是她存了个小心思,留了个荷花酥带上三楼,本想去找谭玦的,却发现他压根就不在办公室,打听后才知道他去楼下陪客人了。
苗懿就百无聊赖地趴在电脑桌上等啊,原以为至少要等上个一两个小时,怎料二十分钟后,宋泽匆匆上来,敲敲她桌面说:“巫总叫你,快跟我下去。”
苗懿“嗖”的一下坐直了身子,“谁?”
“你只需要知道是贵客就行了,快走了。”宋泽绕到她座位旁边,拉起她就往楼下跑。
一路上苗懿都处于蒙圈状态,只知道宋泽把她带到了二楼尽头,一间雅间前,宋泽敲敲门得到回应后推开门,示意苗懿独自进去。
苗懿前走两步看到里面的全貌,面积宽广,四角都有摆放兰草的木制花架,正中是一张十几人坐的实木大圆桌,上位端坐着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长相不算出众,但眉眼却流露出一种不容人低看的高贵。
此人正是巫总,此刻他正用审视的目光盯着苗懿,随着他眼神而来的还有桌上一群人的视线,或好奇,或惊艳。
苗懿却管不了那么多,自她进来起,一颗心,一双眼都落到了坐在巫总左边的谭玦身上,可惜后者并没有看她,只是优雅地低头喝汤。
巫总很快就开口了:“听谭总说今日做这荷花酥的就是他身边的小助理,连厨师证都没有,你怎么就有勇气进至味轩的厨房呢?”
表面含笑,语气却是带着刁难,苗懿再扫了一眼谭玦,见他无异反应后,微笑回:“会做些糕点都是受了我奶奶的影响,顶多算我的业余爱好,今日都是多亏了谭总信任,临危受命,至于哪里来的勇气进厨房……”
她又看了看桌子上那盘所剩无几的荷花酥,加深笑意:“除了谭总的举荐外,就是手艺了,相信用我奶奶祖传秘诀做出来的荷花酥没让各位太失望吧?”
静了一瞬后,巫总忽地笑了起来,指着苗懿对谭玦说:“你小助理的自信程度,和你这老板还真像。”
谭玦放下喝汤的小勺,擦擦嘴角,笑着看向苗懿,目光中汇聚赞许。
见此,苗懿松口气的同时甚感欢喜,不禁道:“自信是种乐观态度嘛,做人已经很艰难了,要是再怨天怨地悲观度日的话,我这一辈子该活得多悲催啊?”
桌子上的人都笑了,巫总低声对谭玦道:“你这小助理有点意思,哪天要是辞退她了,告诉我一声,我把她招来专门给我做荷花酥。”
谭玦嘴角也有浅笑,一口回绝道:“别想了,没那可能。”
巫总笑话了他一阵,才对苗懿说:“以后凡是我的荷花酥都由你做。”
手艺能得人欣赏,总是件乐事,苗懿忙道:“好……那各位慢用,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就退了出去。
紧接着,谭玦也抖擞了两下西服起身,刚有动作,巫总就和桌子上其他人开玩笑:“我就说这小子今天怎么肯下来陪我们吃饭呢,赶情是怕我们为难他的小助理,现下人家走了,他也坐不住了。”
一桌子人跟着哄笑起来,谭玦不解释也不承认,致意后长腿快迈,消失在转角。
苗懿听到脚步声,回头见是谭玦,停下来等他,待他走近后笑问:“没给你丢脸吧?”
“确实挺不错的。”谭玦指的自然是荷花酥。
苗懿反应过来后却有些失望,抿抿嘴:“你都吃过了啊。”
谭玦注意到她眼中闪过的异样,但碍于正值饭点,客流众多,没有多问,先带她上三楼。
苗懿跟霜打的茄子一般径直往自己办公桌走,谭玦路过时不经意间瞟了一眼,晃到桌上有一抹粉影,定睛一看,是块荷花酥,问她:“怕饿了?留给自己填肚子的?”
苗懿很无语,也不绕弯子,直来直去地说:“什么填我肚子,是我专门拿上来给你尝尝的,哪晓得你已经在下面吃过了。”
她就想亲眼看着他拿起自己做的糕点,亲口品尝,要是再能夸上几句,就更加心满意足了。
谭玦脑袋转弯很快,已经反应过来先前在楼下她眼色为何突变,笑了笑,说:“谁说吃过就不可以再吃了?”
话落,拿起那块荷花酥,大咬了一口,吃得很满足的样子。
苗懿乐了,即刻绽放笑颜,好看的琥珀色眼睛一扑一闪,分外灵气逼人,摄入心魂。
有那么一秒钟,谭玦看痴了,但下一瞬,眼前就不止苗懿,准确点说是不止现在的苗懿,上次在爷爷奶奶家看到的羊角辫小女娃也浮现出来,和面前的苗懿错综出现,提醒着谭玦,什么叫“为所当为”!
他偏开脑袋,快速把荷花酥吃完,擦嘴的时候,转移苗懿的注意,问她:“现在可有什么打算?”
“啊?”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一时让苗懿不明所以,但她联想今日的事情很快就反应过来,说:“你不会是想交给我新差事,去厨房忙活吧?”
在巫总桌上尝到第一块荷花酥时,谭玦就有此打算,肯定说:“你有这门手艺,就不该浪费了。”
苗懿却笑了:“你这可是至味轩,那些个大厨哪个不是国家一级、二级厨师,我就是个业余的,而且也就糕点做得不错,怎么可能真去厨房。”
“术业有专攻,既然只有糕点拿得出手,那就只做糕点,至于其他你完全不需要担心,这里是至味轩,我说了算。”谭玦主意已定。
“可是……”苗懿还有犹豫,她的确喜欢做糕点,但要把它当吃饭的家伙,可是没想过的,忽然有人这么一说,不免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