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药效果褪去，才更加清晰的感觉到肚子上的疼。
不过也好，疼痛更能够使人变得清醒。如此靠近一个算是陌生的男人，甚至还能够听见他的心跳，不由让我觉得有些羞耻。
咬了咬下唇，想要打破这尴尬的氛围，开口问道：“那个，你弟弟不也刚做了手术，你不去看看吗？”
他垂目看我，笑道：“在你昏睡的时候已经去看过了，他的情况可没你这么糟糕，手术很成功。”
“再说了，他可是梁家的宝贝疙瘩，此刻身边围满了人。知道他平安，我在不在他身边守着意义不大，倒是你……”
说到此处，他住了嘴。
神色疑惑的看着周围，因为这条通道的灯隔老远亮一盏，整层楼都显得很昏暗。
和之前我住的那个病房比起来，这儿阴冷可怕。
一个护士趴在前台懒懒的打着瞌睡，整层楼都是一片寂静，我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更为迫切的想要去曦宝的病房。
病房的门推开，里面漆黑的令人窒息，更为可怕的是，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可能是睡着了吧！”
徐金华压低声音说道，然后打开了一盏小夜灯。
不算明亮的光能看清那张小床，曦宝就躺在上面，白色的被子盖住了她大半张脸，一动不动的身体让我的心都跳出来了。
“放我下来。”
我强硬的挣扎，梁迪生无奈，只好轻轻地放我下来。
落在地上的那一刻真的很踏实，至少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让我推翻在麻药效果之后的一个梦。
我半跪在曦宝的床前，伸出手轻轻地拨开拦在她脸上的头发。那张小脸太苍白了，哪怕脸病态的红都没了。
“曦宝，妈妈回来了。妈妈好开心，还能够回到曦宝的身边。”
听不到曦宝的回答，我跪在地上往前面挪动了一步。伤口被牵扯，痛的我吸了一口气。
“宝贝，睡着了吗？真是个贪睡的孩子。”
看着她的脸，看着她在，我心里面就踏实。习惯性的将脸贴在曦宝的脸上，在肌肤靠近的瞬间，猛然挺直了背，如同被雷击一般。
曦宝的脸好冷，她从来都没有这么冰过。
慌张的抓过她的手，也是冰的。
心中一寒，扭过头冲着徐金华大声喊道：“徐医生，你快看看曦宝怎么了，她好凉。”
“是吗？”
“曦宝，曦宝。”
那个梦好真实的在脑子里面回放，曦宝说，妈妈，我爱你，妈妈。
“曦宝。宝贝。”
视线模糊，一滴滴泪水砸在那张白的如同纸片般的脸上，我又赶紧抬起手擦干净，曦宝是个干干净净的孩子，可不要脏了脸。
徐金华摸了曦宝的额头，还要翻她的眼皮。
任由我怎么喊曦宝都不动，任由我怎么摇晃她也不醒。徐金华摸了摸曦宝的脖子，突然手就僵在那里，人愣愣的站在原地。
我抬头，屏住呼吸看着他，等着他告诉我，曦宝只是睡着了。
“护士，护士，照看这孩子的护士呢？护士！”
好大声的喊叫，根本不顾及还有个孩子在睡觉。
见到他反应的时候，一根冰锥已经从我的头顶贯穿而过，凉透了底。
护士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在看见这一幕的同时也是惊住了。杵在原地口齿不清的说：“我刚来接班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个孩子很乖，她一直在睡觉，她又没有叫过我们。”
徐金华一拳垂在墙上，低声咆哮，“一天了，孩子吃喝拉撒还要喊吗？你们不该照顾她，你们……”
“对不起徐医生，护士长说她，说她都没交住院费，据说还是个孤儿……”
身体又是一颤，微微偏过头，看见曦宝那双小鞋子。
可是她最喜欢的鞋子了，一双红色的小皮鞋，虽然很旧却洗的很干净。
早上离开的时候是我给曦宝脱得鞋子，我会习惯性的将袜子塞进鞋子里面。然后鞋头朝着床底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床下面。
而记得当时我走的着急，不小心踢了一脚鞋子，一只小鞋子就那么歪歪斜斜的靠在柜子那边。因为当时我很心虚很怕，也就没回头摆。
此刻，那只鞋子还是歪歪斜斜的靠在柜子那边。
我离开的时候九点半，这个时候大概也是九点半。这么久曦宝都没下过床，而这些所谓的天使，也没来看过她一眼？
我不哭了，真的不哭了。哭了就要印证徐金华的反应。
伸出手拉开盖在曦宝身上的被子，死死的咬住后牙槽颤抖着手抱起床上的孩子。
她的身体还是软软的，只是好冰，一定是这个病房的床太冷，曦宝除了怕黑，也很怕冷的。
我解开自己的衣服外套，抿嘴笑着将衣服打开紧紧地把孩子裹在我的怀中。不禁想到曦宝降临这个世界上的时候，那天多冷啊！我就在山坡上生下了她，当时连一条毯子都没有，我就这样脱了衣服裹住她，再冷的天，可我的身子是暖的，曦宝裹在我的怀中也就暖暖的。
有了曦宝的每一个冬天，我都感觉不到冷，没有比我女儿更暖和的棉袄。
“宝贝，你很快就热乎了。”
我将脸紧紧的贴在曦宝的脸上，始终抿着嘴，保持着微笑。
原来之前真的是曦宝来看我了，傻孩子，我怎么会忘了你，你可是我的命啊！
紧紧地将曦宝抱在我的怀中，伤口被拉扯开，那种让头皮都跟着发麻的痛反而能让我更好过一点。
我抱着她半跪在地上，安安静静的看着她紧闭着眼睛的脸，俯身轻轻地在她乌青的嘴上亲了一口。
随即笑道：“小宝贝，妈妈也爱你，非常非常爱你。”
一只手抱着她，望着她无力垂在我腿上的手，那么小的手背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针孔。
我都还来不及告诉她，妈妈有钱了，就不会在她住院的时候还东奔西跑，曦宝打针的时候我可以替她捂住眼睛。
还来不及告诉她，她的爸爸其实很好很好，只是妈妈不好将爸爸弄丢了。
我伸出另一只手，克制着抖动，却还是一直在抖，一直抖。
死死的咬住牙齿，一丝腥咸在口中蔓延。伸出我的小只手，慢慢的勾住曦宝不动弹的指头，小心翼翼的拉动，口中碎碎念。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