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你以为,一个人离开你,会让你的生活方寸大乱,其实不然。
人,生来就是孤独的,孤独的来,又孤独地离去。
所以不论谁的离开,都不会令另外一个人活不下去的。
眼下,上官玉和白云亭的去世,就并没有让赫连奕秋一蹶不振,悲伤度日。
他关起门来,怀念了上官玉一整夜,而对于死去的白云亭,他则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长谣国的后宫,此时空无一人,朝中的大臣和邻国的皇帝,为此操碎了心。
他们每个人都想着,把自己的亲闺女塞进去,即使没有适婚女儿的,也在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中,寻找着合适的人选。
这对他们来说,是一次飞上枝头最好的机会。
而上官苏琪的妹妹,上官古灵在众秀女中脱颖而出。
她十八九岁年纪,一张圆圆的鹅蛋脸,眼珠子黑漆漆的,两颊晕红,肤光胜雪,眉目如画,竟是一个绝色丽人。
同被选上的秀女,除上官古灵外还有钱映柔,苏梓旋。
赫连奕秋并没有很快的召见,这其中的任何一人。
他好像不希望,再让谁成为谁的替身了。
盛夏的风,多少带着一些燥热的意味,而此时的空气中,也充满着黏腻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从荷秋殿出来,赫连奕秋的心情十分烦躁,于是在孙公公的建议下,来到了后花园。
后花园里的很多花都开了,当然也包括忘忧草。
各色各样的花,争相开放着,却只为博赫连奕秋一乐,想到这赫连奕秋微微的抬起了嘴角。
人总是这样,渴望着被仰视,被崇拜。
上官古灵站在花丛中,不过二八年龄,风吹过脸颊,脑后的发丝随风飞扬,笑靥如花,美得不像话。
那一刻,假山后的赫连奕秋看着上官古灵,也不知道自己想起了靖荷碧宣,还是想起了上官玉。
也有可能,只是看到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而已。
那天夜里,赫连奕秋就宣上官古灵侍寝了,初次侍寝的上官古灵,内心充满了紧张、胆怯、害怕。
但其实,她也是盼望的,盼望早日见到这个,她要用一生来陪伴的男人,这个在传说中很痴情的男人。
也盼望着,这个能改变自己和哥哥命运的神,快点降临。
她沐浴完被抬入了荷秋殿,躺在床榻上,等着他的到来。
诺大的殿里,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她赤裸着身子,感到有些不适,又使劲的往被子里面缩了缩。
她环顾着周围,因为进宫前听哥哥说,在荷秋殿挂着一幅,曾被撕碎后又重新挂上的画,那是对陛下很重要的东西。
然而,在她实在撑不住闭上眼睛之前,她没有看到那幅画,也没有等到,来找她的赫连奕秋。
而此刻的赫连奕秋,正在偏殿和胡大人商量着,洛云又提出和亲的提议,希望和长谣再结盟约。
不管是,念在赫连奕秋和肆野的私交,还是,大漠上次的帮助,赫连奕秋都不该答应,甚至都不该考虑。
但是,毕竟现在还没有弄清楚白鸿才的脾气秉性,没有必要,一开始就闹得那样僵,所以,赫连奕秋决定先观望着。
谈完这件事时,月亮已经高高的挂在上空了,星星们活泼的眨着眼睛,好像在宣告,这是他们的主场一般。
而赫连奕秋,早就疲惫不堪,无心去观赏这样的景观了,一心只想要歇息了。
而这时,他想起了上官玉,每当自己熬夜议事的时候,她总是会给自己熬好粥,在荷秋殿等着自己。
这时,旁边的一位公公说到:“陛下,您忘了,您今夜传了上官秀女侍寝,秀女已在荷秋殿等候多时了。”
连日的疲劳和刚才对上官玉的思念,令赫连奕秋变得暴躁易怒,他忽然大声呵斥到:“谁准你们带那女人去荷秋殿的,谁准许的,孙公公呢?”
那位公公闻言吓了一大跳,双膝跪地磕头认错,不断地说道:“奴才该死,奴才知罪,求陛下饶命!”
他不断的说着,不断的磕着头,而赫连奕秋则只是看着他,眼神中充满着不屑与不满。
过了好久,那公公的嗓子都已经沙哑了,再喊下去很可能就充血了,这时赫连奕秋才开口:“行了,下去吧!”
公公来不及细听赫连奕秋语气中的任何情感,只是拼命磕头,忠心的喊着:“谢陛下饶命!”
他连滚带爬的跑走去找孙公公了。
不久,孙公公就一路小跑来到赫连奕秋身边,看着他黑着的脸,也不敢出大气,只是静静的跟着。
赫连奕秋一行来到荷秋殿门口,里面亮着灯,却没见站立的人影,门口站着一排婢女。
赫连奕秋正要推门进去,孙公公快步走到跟前,谄媚的说到:“还请陛下稍等。”
说完不等赫连奕秋反应,挥了挥手里的拂尘,一众婢女先进了门,不一会屋里变得漆黑。
孙公公对赫连奕秋说到:“陛下可以进了。”
赫连奕秋不知这是为何,但也不想多问,只是跟着领路的婢女进了殿。
黑灯的那一刻,上官古灵就已经醒了,她听见了孙公公的声音,也听见了有人向自己走近的声音,她很害怕,她用牙齿死死咬住下嘴唇,控制自己不要发出声音。
领路的宫女退出了殿,关门声在这大殿里显得异常突兀。
上官古灵努力的想着,进宫前夜奶娘交给自己的闺中秘术,半羞涩半期待的等着赫连奕秋去碰她。
而赫连奕秋则只是躺在了身边,渐渐沉睡了而已。
上官古灵不知道该怎么办,竟然悄悄的哭了起来,一夜未眠。
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有婢女来要将上官古灵带走,却被赫连奕秋拦住了。
阳光,洋洋洒洒的照了进来,正好照在上官古灵脸上,她长的很好看,既不像靖荷碧宣也不像上官玉。
但她的眼神中,却有着靖荷碧宣的倔强和上官玉的温柔。
上官古灵在那些婢女进来的时候就醒了,但她不敢睁开眼睛,所以就装着睡着的样子,但是眼眸却在颤抖着。
“睁开眼吧!”
赫连奕秋的语气中虽不那样严肃,但却也充满着不容拒绝的成分。
上官古灵睁开眼睛,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赫连奕秋。
上官古灵看着赫连奕秋,他长得很好看,只是他的眼神里有一种东西,说不清道不明但却让上官古灵感到了恐惧。
赫连奕秋低头吻了她,而木讷的她,却没有任何动作。
这个吻很短,一碰即逝。
“陛下为什么,昨天晚上没有碰灵儿?”
赫连奕秋没有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而他也忽然来了兴致,笑着说:“因为曾有一个人说,就算不爱也没关系,千万别把谁,当成谁去爱,这样对谁都不公平。”
“陛下,把灵儿当成谁了?”
上官古灵接着问道,不料刚才那一瞬间,他眼神里那恐惧的东西,似乎蔓延开来了,直到充斥着整个眼眶为止。
没等上官古灵感受那份恐惧,他就已转身将赤裸的她压在身下,上官古灵没有准备好,脸忽然很红很红。
她还是少女,不曾经历过这些,得知这些,不过是在进宫前夜奶娘的讲解,和奶娘让自己看的那些书而已。
他很粗暴,把她弄得很疼,而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叫出声来,只是忍着用牙咬着嘴唇,而就是这个动作,总是会让他想到靖荷碧宣。
慢慢的,他变得温柔,而突如其来的温柔,更是令上官古灵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再一次的占有,使她的身体仿佛被透支。
他从她的身体中离开,躺在她的身边,竟鬼使神差的说到:“我这一生,失去了太多,太多对我来说很珍贵的人。有的。是因为我懦弱,有的。是因为我自私,而还有一个。则就是因为我的存在。”
说着,赫连奕秋留下了泪水,而身旁的上官古灵,则只是眨着眼睛看着他。
身体上的酸痛,她早已无暇顾及,她只是感到这样的赫连奕秋,和她听说到的不一样。
“也是,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你会懂什么呢?”
赫连奕秋说完就下了榻,洗漱更衣之后便去上朝了。
而上官古灵则被抬回了秀女所,在其他两位美女的羡慕,嫉妒,恨中度过了没有被传侍寝的日子。
那天钱映柔碰见了上官古灵,对她一阵嘲讽,后来上官古灵哭着跑回了秀女所。
再次被传,是在一个多月以后了,上官古灵再一次被抬入了荷秋殿,这次,她在墙上找到了那幅褶皱的画,也在没吹蜡烛前就见到了赫连奕秋。
那夜过后,上官古灵就被册封为贵妃了,而宫里的人,也都在猜测,她很有可能会是下一任皇后。
瞬时间,上官家就成了长谣国的香饽饽,上官苏琪也变的神气不少。
上官古灵也每天都在梦想着,自己穿上凤冠霞帔的景象。
而靖荷婉的到来,也彻底打破了上官古灵的皇后梦,和上官苏琪的宰相梦。
也让赫连奕秋的死去的心再次活动了起来。
关于和亲的事,赫连奕秋早就书信肆野提前告知了,因为此刻,在赫连奕秋心中肆野比白鸿才可靠多了。
送亲的那日,靖荷碧宣作为靖荷家的当家人,也随队伍来到了长谣。
她站在城门外,看着“陵郡城”三个字,红了眼眶。
行礼,拜堂,一众程序她一个都没落的,都跟在靖荷婉的身旁。
而赫连奕秋却被她毫无表情的脸,和依旧白的耀眼的头发刺的生疼。
那一夜,他没有碰靖荷婉,而是残忍的当着靖荷婉的面和上官古灵缠绵了一夜。
而第二天夜里,上官古灵就死在了荷秋殿门口。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死的,而她的死,也并没有人去追究,紧接着上官苏琪也从风风光光的皇后哥哥,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上官古灵的死,吓坏了钱映柔和苏梓旋,也告知了整个长谣,从此以后,这个后宫姓靖荷了。
赫连奕秋对靖荷婉没有更多别的感情,只是觉得,她的倔劲像极了她堂姐。
他亲眼看着,她杀死上官古灵,跟着那些准备弃尸的人来到荷秋殿,心一横就离开了。
而当他看到,站在荷秋殿门前的靖荷碧宣,她映着月光抬头看着{荷秋殿}三个字,眼神空洞,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而他,也只是在那里看着她,并没有走近。
当洛云使团离开的那天,赫连奕秋终于还是没忍住去找了她。
她正有条不紊的指挥着下人们,装点着长谣的回礼,他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一如既往消瘦的背影,迎着风红了眼眶。
“怎么会同意呢,我记得,以前最不喜欢的就是三叔了啊?”
赫连奕秋走近,用略显轻松的语气说道。
他还记得,那时靖荷碧宣不过十七岁岁,她对自己说,家里的长辈中,最讨厌的就是三叔靖荷峰了。
“不同意又能怎样呢,新皇明明就是故意的,必须要靖荷家出一枚待嫁的少女,总不能我来吧?”
靖荷碧宣回头像赫连奕秋行了礼,淡淡的说着。
这话虽是玩笑,但其中多少有些苦涩滋味。
“而我,现在只是一介商人,并不能与之抗衡,只有听命行事而已。”
“我已到这般年纪了,再嫁给皇帝当然是不可能了,而我也早就看开了,并不打算与谁一起生活,自己挺好的。”
靖荷碧宣没有停顿的,说了很多话,而赫连奕秋却只听到她说,自己要独自过这一生。
赫连奕秋从这话中听出了诀别,虽然他早就知道,他与她早就是不可能的了。
不论是从外界,还是从他们自己的心里来讲,都不可能了。
而她,却将这份不可能赤裸裸的摆了出来,刺伤了他最后的防护。
赫连奕秋的情绪失控了,他像一个被抛弃的怨妇,抓住她的衣袖,哭喊的说到:“我们曾说,要一起吹一辈子的秋风,曾说过,要给你建一座山间小院,曾说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难道,你都忘了吗?”
“赫连奕秋,你疯了吗?你说我忘了,你又何曾记得?
我等你安慰我的时候,你在哪?
我等你带走的时候你又在哪?
我都做好跟你浪迹天涯的准备了,可你呢?
你竟然说我忘了,那一幕幕血淋淋的场面,我要怎样才能忘得掉呢?”
靖荷碧宣说完转身就离开了,只留下赫连奕秋站在原地,往事一幕幕,虽然回不去了,但他后悔了。
他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那时候,不带她离开呢?”
可是,即使后悔又有什么用呢,他和她,以后就是妹夫和姐姐的关系了,就是皇帝与平民的关系了,谁都无法再改变了。
或许下次再见,连情谊都不能提及了……
而他对她而言,就会变得记不清也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