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主管，且看这批料子可否适用”
“苏州软钢，这可是稀罕东西，俺们新枪就缺这个，周大人你是上哪淘换来的”
“我也不清楚”“可有秘方”周承摇了摇头，吴立三也表示理解
这些物料已有些年头，重新锻打之后依然可用，之前骑队的三百只短枪发火已有七八成，但击锤下的簧片一直都不合用，击发二十次哑火便会增多，五十次后簧片便会变形，器械营工匠们亦无甚办法，如今通过巡按御史安排从苏北一处物料仓库拉来一车好钢，如能完美解决火枪部件耐久，讨逆军骑队将能抛弃长兵，变为一支以火枪为主攻击力强悍持久的龙骑兵
“无事，有成品好讲俺们一样一样试过来总会调出良方，那俺忙活去了”“吴主管请自便”拜别吴立三，周承带着一行人参观了一个江边的水力大工坊后，便上路赶回毛镇的讨逆军大营
自从洪武年间禁止官冶开放民间冶铁之后，官方的冶铁一直断断续续，有缺开炼饱和封炉，虽有数量众多品质极佳的上等熟铁，但许多配方至今已无从寻找，只能用现有技术重新试验，好在明朝冶炼技术与高炉发展都相当先进，有些锻炉一直延续使用至清晚期道光朝为止
“周大人是复社成员”
“不，我家族中许多人都是东林，按说我应当也是东林一系”
回程路上，林家几位参观工坊过程波澜不惊，大水车与击锤并不是稀罕物，南方许多大族多有此物，武家出身的林森更多关注的是装载在同行大车上的货物，在交接掀开篷布时林森发现二十五斤大锭上的铭文时异常惊奇，得空后便向周承询问
“周大人，那些钢锭全是东厂所有，东厂便是被东林们所破，如果大人……”
周承抬手制止了林森的问话“少年人，祸从口出，少说多做”
“周公子，我看你不像是传说的正义之人，倒像是奸诈之人”虽然林家兄弟两个不对付，但林森被欺作为兄长便站出来为其撑腰
“多的我不会细说，一个愿意做事一个愿意用人，聪明人做事而已”
“受教”
“前边快到了，既然你们林家远道而来便随我去大营见见千总”
“啊，不用不用，我们本意便是过来从军，我家兄长交代要从小兵做起”
“哦，你们林家倒也励志，你可曾想过，我军战事较多且强度极大，你这样……”
“没事，我五岁便随四叔习武熟读兵书，打架作战应当不在话下”
“你叫什么”
“林风乔”
“风乔贤弟，你便为辅军士官吧，职位第二支队作战参事，这随从便由你带着”
“哎……是”
“你没异议”
“嗯，只要不上战阵啥都好说，不然我可回不了泉州”林森耸耸肩表示赞同
确认林森没有异议之后，周承带着几人先回到毛镇讨逆军内务处的人事科，让人将林风乔带往第二支队的办公处上任，之后便与林森骑马前往镇外的正军大营
讨逆军占据一个多月之后的毛镇已被改建得面目全非，改建途中首当其冲便是镇墙，趴下来的石料全都作为东至赤镇西到武义山路总长近三十里道路的路基，好在镇墙用料颇为敦实，道路完成大半之际镇墙还未拆完，让运输紧张的讨逆军节省了不少运力
“周大人，讨逆军为何要将道路修缮成这般规模”
“千总之意我当时只能理解大概，那时也是他力排众议发布的修建新路之令，其实像他这般做事大开大合也挺得人心，如今只要是讨逆军的号令，毛镇及周边数千户人家莫有不从”
“还是不应该，我家乡比这富裕得多也没听说有人这样做的……”
通向西南方的武义县山路之大道有十五米宽，表层铺就了碎石与沙土的大道上人来车往好不热闹，不过林森在白天观察过毛镇地形后便想到只需在东北谷口立起高墙，便能将整个谷地合围，只要守军充分想要攻破此地非十数万人不可，林森对于如此浪费劳力干此等无意之举摇头不已
“到了”
周承提醒下林森停下了思索，一同经过几道检查后进入大营，此时正营一部已经满员，晚餐之后为自由时间，不少壮汉还在习武场上练习各种器械，也有些人在空场上摆开阵势捉对比武，还有不少人在围观一场蹴鞠比赛
气氛如此热烈的军营亦让林森非常不解，寻常军营入夜后哪怕大声说话都严厉禁止，生怕太多噪音引发营啸，一路上感受热气爆棚军营的林森也跟着冒出热汗，片刻后两人便来到当初颁布军饷条令并装修一新的大屋中，周承向屋内众人行李之后便带着林森坐在大堂中
“千总，属下已将物件送往铁器工坊”
“先喝口茶，吴主管有没说啥”
“缺少秘方，若是仿制怕是需要许多时日”
“唉……生员”张天朝林森问道“是，张千总”
林森跟着周承一进屋张天便一直盯着他看，还引起了其余几人的注意，起初林森被看的有些发毛，在张天确认是周承有意为之后才主动询问，林森在进入时因为屋内除了穿褐色衣裤之外其余坐着几人，包括在屋里外站岗的众人全都穿着细鳞甲，张天身上唯一一件黑色镶边的鳞甲在夜间并不显眼，林森愣是没瞧出谁是老大
“哪里人”
“小人林森，是泉州林家”
“泉州，和建宁府林家啥关系”
“同是一家，只是建宁不靖多有用武之地，家主人想借此重振家族”
“可我听说他们是被赶跑的，你真的是林家人吗”
“……家丑”
张天朝附近就坐的范犁望去，看到其点头之后方才放松警惕
“我这急缺你这样的文士，这些时日先跟着周参事熟悉军务，三日后随军出征”
“是”
“千总，不是说你最近要回趟老家吗”周承对于三日后便出征而不是回放张家有些疑问
“哎哟……原本是很想回去，那日被你堵了一回便再也有没回去的冲动，以后再说吧”
“将军，不是说你家族文风甚浓，何不叫他们推举几人过来”接触过作战参事拥有临战制定作战规划的好处后梁阳明便对此异常感兴趣，只是作战参事多在辅军锻炼，还没有正军的作战参事出现
“梁阳明，你忘了我是什么身份，我这户原本都是给他们提鞋的，赚了钱还要拍着马匹给人送去，除非我把队伍拉过去抖抖威风出口气，不然回去干啥，看他们的狗眼”
“这……家和为重”牺牲自我为家族效忠对周承来说非常平常，也无法认同张天的想法
“所以，你别掺和了”
“那千总要记得如今的身份不再是头领，而是一地之主”
“没啥差别……胡才”
张天知道周承即将犯冲急忙祭出杀手锏，张胡才闻声笑嘻嘻的移坐到周承身边，面容扭曲的周承蹭着双脚总算安静下来
“行政处财务科上报银两回流得比我们预计慢上许多，如同胡才以前所说，没好地方住便没有花钱欲望”
“房屋虽然只建了两栋但已证明方案可行，只是目前所有劳力全在修路上面”因为讨逆军目前防具不齐，粮饷也不算充足，张禾作为张天的铁杆手下在发动劳力修路上面也曾反对过
“修路比任何事都重要，是我军稳定民心稳固地方的头等工程，既然修路无法停下又没房子可售，附近山匪也被都被剿完了，我军在如此大的开销下必须另寻财路”
“只是黄先生能说服徐守备吗”
“应当没问题，黄先生才学大伙都了解，况且野战归我们，他与我们各取一城，怎么说他都是赚的，毕竟是他先到的地方”
“嗯，正营极为适合攻城的活计，还有曾队长的近千人的工程大队在爆破坑道等工程作业上亦是好手，打松阳应当很轻松，只是我军必须在阵战中击败山民才行，只是我军与山民数量相差太大，搞不好会翻船”
“嗯，我军擅长便是混战与遭遇战，其实吧，山民们真的会来摆阵势对战虽然省事但并非我军所长，那这样，把两个支队全都拉走，与往常一样作为战阵中军，骑队与正军边路突破”
“可行，只是毛镇咋办”
张天思索了片刻变将目光转向下方正慌忙抠鼻装作无事发生一般的鲍兴身上，鲍兴发觉没法躲开之后也正欲出言讲理，却发现张天正摸着光溜的下巴，眯眼邪侃着他，咽下口水之后鲍兴值得点头同意
“就这么决定了，鲍兴带队留下，你们要管这么大的地同样辛苦，我允许你们先换装火枪”
“那成，我保证不会让那些小毛贼误事，将军尽管安心带队”
“范犁留下，你继续联系老同行，看看有没有愿意入伙，子相，周承的活你先担着，招商也不要停下，除去建设与器械营所之外所有项目均可合营”
“是”“属下了解”
“大伙可以做准备了，记得我们不为财不为利，只是为了将来”
“是”
没有激昂的动员只有平和的讲述，张天想让人觉得任何事都可以平常看待，将训练生活，乃至作战都看做吃饭喝茶一般寻常，而不是老想着开拔费，提振金
如今不算工兵队，讨逆军战士已超过五千，两个辅军支队均未满编，而工兵只做了作业与队列的纪律训练，还未做战斗训练
但工兵拥有讨逆军全部大型器械，从衢州府购置的二十门佛朗机，以及拥有转向架的四轮偏厢车，他们将搭乘五十运载车绕行双尖山走官道往金华府城方向行进，走远路日夜奔袭经由处州府东北的缙云县行至丽水，之后在丽水西北的宣平县与大军汇合，顺道做长程机动练习
其余五千作战部队将走直线山路，除去携带月余补给外各队还有若干新式虎蹲炮，这些火炮采用了颗粒发射药且略微加厚了炮管，可将五斤开花弹抛射至百步之外，这些武器可以在阵战或者攻城当中派上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