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地看不起人，为啥不让我入伍，我可是给南山大王挑过山货，有的是力气”
“吼啥吼啥，一把年纪让你回去过活有啥好委屈，又不是额看不起你”
在县城东门外搭起的一座竹木小楼为讨逆军募兵处，募兵点前已经没有之前连续数十日的人潮，但只有聊聊几个人也同样发生了争吵，一个穿着褐色单衣的虹须军汉与一个黑瘦老头相持不下，都被刚刚赶到的林家两兄弟与大汉随从三人看在眼里，往日相仿的地方只会有兵爷强募壮丁，今日所见确是反其道而为，看得林森一脸喜色赶忙拉着其余二人加入报名队伍
“我家没人了，老娘有兄弟照顾，回去待着也是惹人嫌”
“如你这般年岁还不回去带孙子，说说岁数多大了”
“四十有五，咋滴，只是面上显老，甭看不起人，家里没老婆没儿子老光棍一条，你不要我就不走了”
“嘿！……起来，先起来”
“不起”
“军爷，你便收了他吧，让其打前阵还能当草人使”“小心他往地上一扑装死”“怕不是想成被摊成土味薄饼”“让你家兄弟来，弟媳你养活，岂不妙哉”“哈哈哈……”
等在老汉身后的几个青年人见其耍赖纷纷出言嘲讽，不时的有污言秽语传入耳中使得林家兄长面红耳赤
“后边的别吵吵！打前阵你们还不够格，额这里是军部不是民部，哪个再口吐秽语额先让他尝尝三日拉练”
军汉刚说完排队的人们立即老实收声，但林森的好奇之心大发，赶忙拉住队伍中身前一位看似庄稼汉的家伙进行询问
“兄弟，请问啥是拉练”
“……啧啧，小兄弟，我劝你别来，你这细胳膊螃蟹腿当不成大兵，我告诉你，拉练便是只给你一壶水再叫你翻三日的大山，照着他定下的时辰未按时到地方要被降级，最后几个还会被淘汰”
原本对于庄稼汉的蔑视有些上头，不过在听完之后的陈述林森已经色变
“那样不会死人吗”之后得到的答案立马令他胆寒
“会，和你讲三日内找得到吃食要看自己的能耐，没能耐运气也差便只能熬着，我们村有人便在拉练中累死，我还听说每次新兵拉练都有死亡名额，撑过了便能成为辅军”
“辅军！那正兵呢，还有被练死后咋办”因出身关系林森关心起一些细微之处
“谁知道，定会更难，至于死去那些听说是算做战死待遇，据说新兵战死有三十两”
“只有三十两，你都知道那还去”
“呵，你看我这样子走三天山路会有事吗，哈哈，这三十两是给你与前边那老家伙准备的”
“……多谢，兄弟指教”这位庄稼汉的话惊到了从海边而来的主仆三人，林森退却之意已非常明显，可林兄长完全无视林森渴求的眼神推开他后便如同雄鸡一般昂首排在前头，身后二人只好苦笑着跟上，此时前边的竹杠已敲出结果
“听着，额们这不要你这般撒泼赖皮的，急什么！建设营工地还有许多活计，虽然银钱不多，入正之后便管吃管住也能余下不少，额再跟你说额们建设营老女人多的是，你要是不嫌弃说不定还能混个媳妇，别再说额不照顾老家伙啊，去不去给个话”
“诶，好，我去我去，多谢军爷”“叫队长”“队，队长大人”
队长军汉拿起一个拳头大小的木制印戳，在老汉已画押过的一张宣纸上用力盖下去“拿去赤镇工地他们便会收了你，下一个！”
老汉面露喜色地离去，盏茶之后，除去少数几个被军汉看出身体有恙之外有十几人被招收，轮到他们时军汉看着林兄长表情便开始扭曲
“我脸上有字”
“没字，但有妹子”
“啥梅子，我们兄弟二人要从军”
虽然林家两兄弟已经换下绸缎，穿上麻布深衣，但依然掩饰不住书生气及富贵范，军汉也一眼瞧出了当先一人的猫腻，哪知被识破后对方还在硬撑，军汉面色便憋成猪肝
“笑啥”
“嗯哼，嗯哼……啊，小兄弟，额们辅军便算了，要不兄弟去医护站瞧瞧，那是参事处直属，待遇也不差”
“我不去做啥医护，我要上阵杀敌，我可比你厉害多了……”
强撑的林兄长惹得周围几个军汉一同大笑，虽然他一直将声音放粗，见识过世面的人还是能将其认出，一旁的林森本身便有退意，便开始轻声劝阻自家兄长
“兄长……他们都是老油条你这样哪瞒得过他们，要不我们回去得了，便是去那什么医护站也好”
“呸，老子我精通枪刺剑劈，我能来从军是看得起你们”
“别，赵云太娇贵额们养不起，额们只养吃肉的张飞”
接着又是一阵大笑，傲气的林兄气的无法言语，倔脾气上来正欲再次理论，但此时军汉不在迁就
“行了，别以为跟你客气便能撒野，不让你从军是为你好，你要是死在战场还行，被抓了是何下场想过吗，今天要是额不在还真会让你混进来，那样还不坑死一队兄弟”
“你要说怕我被俘受难我心领了，如何还要数落我坑战友”
“哎呀，兄长算了咱们回吧，贤弟我回头与你解释……别闹了！这不是你家习武场”对于蛮横的兄长林森还是使出王霸之气
“你……”
“还是小兄弟晓事，要不小兄弟先入伍，看你是读书人，只要撑过集训便能做军官，咋样”
“我也读过书，为何如此蔑视我等”
“唉……”
对于不肯服输的应聘者往常只消棍棒伺候，但此时却无论如何下不去手，虹须军汉只得抱头叹气，林森正欲与随从二人将人架走之时，一位体长清瘦同为褐衣却显十分儒雅的军汉骑马路过募兵处，正巧遇上的此刻的闹剧并下马过来询问
“怎么了，胡才兄你今日不是休息吗，又在这里祸祸啥”
“别冤枉好人你以为额愿意那，原本额是要休息却被少爷叫来这里，还说是带辛休假……二饼，正好这里有俩书生想投军，你带走吧”还在牢骚的张胡才又被身前书生身上的香气熏到时突然开窍，让负责文员管理的周承来处理
“叫参事，小心回头我扣你风纪分”
“哈哈，周参事好……大伙块瞧啊！正义之人周大公子来啦”
正当林家主仆三人还未反映过来时周围各种百姓闻言突然暴起，原本在附近敲热闹的，摆摊的，甚至是路过的全都围拢过来各自大叫
“是周大人”“周青天我有冤屈”“周公子我在这”
“大伙安静，诸位有事可往县衙……”周承声音被淹没在数百名涌来的百姓中，眼见场面失控张胡才冲上桌案大吼“讨逆军之地谁敢放肆！”
“胡才兄谢了，诸位，新任黄知县秉公办案，对于官司只向败诉者收取费用，有冤屈可尽数前往，兄弟我不是判官无法断案，还请诸位体恤则个”安静下来后百姓对于周承的讲述一知半解，但周承也不再多做解释，想要伸冤之人自会去打听细则
“两位既然想为我军效力，笔杆子同样是利器，我手下正缺少两名助理文士，说是文士其实也是军职也算入伍，如愿意两位朋友便随我换个地方说话”
“嗯！嗯”
林家兄长瞪着大眼一脸喜色地冲着周承点头，也不管林森愿不愿意抓着他的胳膊拉来身边表示同意
在张胡才驱散人群之后周承便带着新招聘的两名文员极其随从前往县衙公办，周承在进入县衙后林家二人便后在衙门外等候
“唉，兄长，我们打算在这边待上多久”
“看呗，反正我家长兄也让我自行决定”
“那你决定啦”
“我嘛不回去也行”
“兄长，据我判断这讨逆军上下与周遭势力格格不入，往后怕敌势众多，加入这种势力弟以为不智”
“之前你可不这样，巴不得跟讨逆军一个姓，这是怎么了”
“了解得多罢了，若真有那样强悍还好说，若是外强中干那不是往火坑里挑嘛”
“我说说吧，既然敌人众多那他们还能在夹缝中崛起不就说明其实力出众，不是还听说他们已在北地打了好多年么，我倒很看好”一直未说话的黑大汉凑上来说道
“还是四叔有眼光”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这么说来倒也不差，不对，兄长怕不是你看上谁了”
“胡言什么”
“那你脸红啥，哎哟”
年长一些的林家兄弟气力要比看上去大得多，被兄弟嘲讽后立即抓住衣领将其单手举起，挥起拳头欲要行凶，后方四叔赶忙上前劝架
过了一阵周承才走出衙门，但他发现了两兄弟其中一个面上竟然有乌青
“我记得你脸上没有东西吧，这是怎么，兄弟两个吵架了”
“没事，方才我弟热晕了，我帮他提提神”
“往后不可如此随性，随我去毛镇近期便有大事要办”
“是，周大人”
“周大人且慢，可否荣在下提个问题”
相对于逐渐迷失的兄长，林森显得谨慎了许多
“说吧”
“您刚才告诉我等说有大事要办，是让我等直接参与之意吗”
“我明白了，不用多想，你们一踏进义乌地界我便知道了，细作可没你们阔绰”
“既然大人知道我等来路那为何还要聘用”
“……用我们千总一句话概括，便是此时巴不得人人都知道，不过记住作为一个文人当有自觉，交于你的事做完，再者别给我军捣乱你便是自己人”
“原来如此，晚辈受教”
“走吧时间还早，中途还要去趟赤镇大工坊，说不定能见到一些新玩意”
几人出城后到县城之外的辅军中队驻地借用两辆四轮大车，载上从县里几处贸易站送来的硝石与一些来自于隐秘仓库的软钢，并带上林家三人打道南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