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玩意儿，那些水都是我们冷却炮管用，要喝水江上自取便是”
“江水中都是尸首怎能取用，人大还是物件大，你们就不能那江水来使，便是你们将军在此也断不会如此心狠”
与曾守义对峙的陈曦彤虽然因操劳憔悴了许多，江风吹佛下穿着白灰色深衣的书生还因多日带队较往常更显气魄，再加上尖牙利嘴让曾守义不得不拔刀护着炮位上的水桶，他虽然也读过书但与秀才无法比较，气势上输了半截，在一通辩论下来渐渐支持不住被步步逼退，就在要让出水桶时张天终于走来
“你说的不错，只要是水都能用来浇火炮，给百姓取用也不是不准，但你给我记住，只要摆在这不管什么物件都是军属，谁给你的胆子私自动用”
“可岛上百姓没水了啊，总不让他们喝尸水，啊……怎能，你怎能随意出手伤人”
对于张天突然出拳打脸秀才一下子被打懵了，也记起来对方就是个厮杀汉，见到自家队长挨打秀才身后几名挂着袖章的保卫队员居然持械对着张天，不过几下便被曾守义以及赶来的胡立苗缴械，但张天未理会便宜队长，他被一阵烟气吸引了
“什么味道，岛上还有人焚香”
“哼，那是百姓自发为亡魂祈祷”
“为谁祷告，祷告你妹”
“你……”
陈曦彤震惊的看着爆粗口的张天，心想刚才自家还在为其说好话这会怎会如此无法理喻，见他正在淌过浅水往岛上走去时又觉得将要出事，连忙与跟随张天的讨逆军将士一道跟上
张天还是第一次踏上江心岛，面积巨大的岛上坐满了附近前来避难的百姓，其中有些百姓还是直接乘坐筏子涉水而来，但经过陈曦彤一番检索并砍了几个奸细之后，岛上已安稳许多，但张天此行目的并不是抓奸细，而是江边一大群人正在叩拜的香案与焚炉，瞧见香火旺盛的祭坛张天更加怒不可遏，一把扫去案上的香炉，跳上大桌面朝大群惊慌的百姓
“狗尸米！……说的就是你们，马的，他们不需要你们的焚香，不需要你们的追悼，他们要的是流贼的脑袋，要的是复仇，不是祈祷几回便能蒙混过去，别给我拜了，都把手打开！”
被张天怒吼的一群百姓吓得立即撒开双手，待在原地大口喘气
“还他娘的没水喝，闲味道差是吧，是谁……别让我知道是那个混球带的头，怕死就把水煮开了喝，没柴火想法子去对岸弄来，你们他娘的都有手有脚不是嗷嗷叫的猪猡，再叫陈曦彤来给老子添乱我把你们当中的族长不分大小全都砍了”
说完张天跳下桌子，将还在焚烧的香炉与摆着祭品的桌案全部踹到江中，完事之后便变头也不回地离开江心岛
“陈兄弟，你我共事一场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家将军纵然无礼百般不是，但他还是在带队保全你们，你们不祭拜阵亡将士也就算了，居然还在给敌军慰灵，你们他娘的知道仗好美打完吗，这般扰乱军心要是撞上粗人你们全都得死”
“他们都是被裹挟的”
“我们也应当被他们裹挟是吗，这种话别再让将军听见，我再提醒你，仗没打完他们还是敌人，完了之后随你们高兴爱咋弄便咋弄”
“哎，我明白了，还望胡大人劝劝你家将军，族长动不得”
“哼哼，告诉你，乡老我们都能砍何况几个老顽固，没什么人是我讨逆军动不得，记得，战事还有一两日便完，守好百姓，除非有性命危机否则别再来自讨没趣”
面恶心细的胡立苗关照了陈曦彤一番才提枪离去，见讨逆军撤离之后几个刚才还在叩拜的老者正想上前向声讨丘八无礼，但立即便被陈曦彤堵了回去
“他们消灭了数万蟊贼，可是外边还有许多敌人，不想被裹挟就别再添乱，你们各家组织后生过江伐木吧”
挨了张天一拳之后陈曦彤的半张长脸已开始浮肿，但脑袋却清醒了许多知道该做什么，主持了多日的锄奸工作后扩大了他的眼界，从未有机会出头的秀才也头一次品尝到了权利的滋味，同时也对力拒强敌的讨逆军将士心生敬佩
“少爷来了”
“另外两个还没起来”
“我让他们多休息，待会带得要他们守墙”
“唉……”
夜幕降临之后，在数道护城河保护下讨逆军开始三班轮换，尽量给所有战士充分的休息时间，先前已打过一会瞌睡之后张天便回到围墙，由于入夜时发生的变故张天将曾守义安排到第二道围墙，准备随时封闭浅滩，瞿子藩与胡立苗此时被他换下，都在后一道围墙的炮车上休息
“那百姓无知，将军已定下规矩量他们也不敢再来造次”
“并非无知，无知者可管不了四季轮作，愚昧罢了，不祭奠前线阵亡的战士居然去拜敌人，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地方用来控制百姓的手段，我迟早得要它破除”
“可是好事？”
“那当然，只不过变革过程总是痛苦的”
“额，我听不明白”
“好比患有顽疾的汉子在剔除病灶时会疼得撕心裂肺，也有可能会因此丧命，可一旦痊愈将重新恢复强健的身躯”
“那少爷是有专门对付顽疾的偏方”
“偏方会留有后遗，我这是一剂药性剧烈的处方”
“那，毛镇是药引子”
“哟，看不出来呀……”
“哈哈那是，少爷忘了我可是老爷的账房管事”
“在加把劲，做一个上马能砍人下马能治事的大人物”
“太难了，少爷手下不是还有黄先生与周参事这样的大才吗”
“小娘子要不要了”
“少爷你老是给我画饼，哎别别别，我要我要”
当张天打算起身离开时曾守义还是屈从与张天的淫威，接着二人又拉了一些家常，不久后亲卫来报，说挨了张天一拳的陈队长又来访，张天原本不愿理睬，但在崇敬文人的曾守义规劝下还是无奈地跳下围墙前往营地后方
“千总大人”
“怎么了，这回是没吃的了，宰牲畜吧，回头我给你们些银子补贴”
“……小可替百姓感谢千总慷慨”
“我……原来不是，算了那些钱算是我给他们几个老家伙一些慰问，说吧”
“晚间出去的少壮有五人到现在还未归来”
张天与曾守义闻言相互看了一眼，之后曾守义便带人拉走跟着陈曦彤的几位临时保卫队员，只剩下二人后张天便开始解释道“越王知道吗”
“那个吃人挨千刀的建宁贼首，处州府谁人不知”
“秀才公，我这也不再瞒着你，先前从俘获的几个山贼头目口中得知这个越王很可能会另起大军，与西边墙外的山贼对此地两面夹击，照此看他们应当已经到对岸了，目前我不晓得他们为啥这么恨我，但只要过了今晚所有谜题都会解开”
“竟然还有大军，那此处不是死地吗，等等，大人是说，如果丽水水军今晚不出来拦截江对岸的山贼，那……不是丽水城陷落便是……”
“府城坚固，除了北方流贼山里人还打不下来，因此只能是另外一种情形，好了陈兄，不管水军来不来你都得做好准备，可以确定如果他们来攻不会有大船，只要做一些简易工事拦截舢板应当没问题吧，保卫队有多少人了”
“不到二百，如果下力气可动员起千人自卫，只是我等缺少武器只有棍棒”
“这几日战斗营地堆了不少缴获的武器，让队员过来拿走，另外我再给你一些轰天雷用来对付贼军精锐，这玩意官军很多你们应该不陌生，还有便是，我军伤亡已有二百人还要防御围墙，你们自能依靠自己，若无意外援军将会在明日到来，再么便是告诉他们多弄死几个山贼就是对那些死者最好的慰藉”
“陈某，再次败谢大人”
“我领了，陈兄保重”
陈曦彤辞别张天之后，一脸凝重地赶回岛上布置防御，之后岛上便来人搬走了诸多武器与两篮子手雷，虽然缴获的器械大多都是破烂，但也比木棍要强，接着营地与东面江上都开始了灯火管制，准备迎击最后一波敌人
当日晚间夜色已深，张天同部下一道在围墙下睡着，正梦见一个五官模糊，穿着一身雪白的立领衬衣与长裙高跟的少女正牵着自己在花海中奔跑，刚要相拥来个热吻之时便被瞿子藩大力摇醒
“干啥干啥，咕咚……马的，怎么了”
“将军醒醒是井阑，敌人拉来好多井阑，是否要炮击”
“等等”
清醒之后张天在月色下看见了一排高大的黑影，从轮廓上瞧确是阑车，但大小又有些不对，突然间张天想起以往的战史军中造过的一些器械
“是桥车，叫人吧外边的火堆都点上”
“是”
几个翻出围墙的战士涉水点燃了几道壕沟之间的柴堆，升起的大火照亮了旷野，让对面的黑影更加明显，片刻后接近壕沟的器械便露除了峥嵘，这是顶上并排铺着宽达两米木制桥面的小型桥车，这些临战专门定制的木制四轮大车会被整个推入水中，用前后用来锚定的木楔固定在壕沟中，难以快速拆除，昔日还是老兵的胡立苗也认识这些器具
“将军，那些东西制作繁复，绝不是随意能够造出来的，对面有能人那”
“马的，我说为何一开始便有些不对，原来是有大能带领”
“打不打”
“夜间不好打，等他们再近点，小何，去通知炮楼，让他们自行决定何时炮击，但必须保证一定能打中”
“是将军”
“将军，这样是否太过冒险”
“应当可行，我并不是怕这些玩意，外边地面白天被漫上来的江水浸泡过并不好走，我是想看看那边还有什么招数……马的东西真多”
张天还未说完对面抵近的山贼便朝着壕沟之间的火堆抛出许多陶罐，在一片陶器的破碎声中，讨逆军战士惊恐的看着远处燃起的大火，这些大火将会烘干地面，还会升起白气遮挡众人的视线，且燃烧的火焰犹如信号一般，营地后方的江面上也在此时出现了人影
“这样不行，胡立苗！你带这卫队骑马冲出去”
“不成，要出去也是将军去”
“我走了这里就完了，沿江往北，曾守义，去给骑队开路”
“将军，我们拿什么架桥”
“偏厢车，小何你去通知虎蹲炮队朝北边炮击，将所有开花弹打完为止”
“将军，你要守住”
“你自己当心别陷进去，对方不好对付”
“尽管放心！属下去也”
胡立苗带着卫队回到后方牲畜围栏中提取战马时，两道围墙的火炮也同时响起，后方江面上也开始发出阵阵嘶吼，瓯江江畔的夜间战斗率先由被围困的讨逆军与民团主动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