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为何?”安儿皱了皱眉,说实话,她很是讨厌别人的算计以及利用。
朱子岐浓眉轻挑,转过头来,直直地看着她,说道:“我八岁生辰那日,做了一个梦,梦里花开遍野,其中一位红衣素带小女孩笑靥如花,此后随着我年岁愈长,梦中姑娘亦长,这一年来更是每十日便会在我梦中出现,那姑娘,与小洛你长得一般无二。”
他是不是傻了?这种事情怎么会有?
“我之前并未见过你!”安儿思索了一番,的的确确是没见过和他相似的脸。
“我亦是,所以那日见到你时,我十分惊诧,梦回千百次的人竟出现在眼前,我便想探知其中缘故。”
一个从未见过的人竟然能出现在另一个人梦中,而且还会随着年岁的增加而长大,偏生还和自己一样,实在是匪夷所思。
安儿摇了摇头,和之前的城南一梦一样诡异,都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非你梦中之人,所以,并无何缘由可探。”言下之意就是我们就分道扬镳,你去找你的梦姑娘,我去我的俞城,从此不相干。
“可你不好奇,她为何会与你长得一般无二么?”
安儿轻笑一声,将眼光流转到他的脸上,答道:“人有相似。”
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远处,传来马蹄声。
朱子岐还想说话,但听到那急促的马蹄声心中一紧,难道已被发现?
这四下空旷,竟难以找到藏身之处。
安儿心中思量,能跑一个便算一个。
“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先走!”
“好!”显然,朱子岐也清楚其中的要害。
安儿点点头。
追捕人马到时,便只剩她一人在路边慢慢走着,神色无半分慌乱。
为首的南宫骏,安儿并不认识。
“将面巾摘了!”南宫骏说道。
安儿依言而做,看来真的是逃不过了。
只见南宫骏喜上眉梢,真的是洛安,这下,肯定能翻身了。
他是家中长子,可总给嫡子南宫邱压一头,所有人重视的只有南宫邱,权力、爵位等通通都是南宫邱的。
他不甘,也曾试图一搏,但败得一塌糊涂,所以被贬来这个小小的梹城当个小城尉。
没曾想,洛安竟能落到自己的手里。
他猜过洛安那神秘莫测的身份,听过她谋略智慧过人的传闻,更知道她身怀天下策。
这样的人,能给他带来取之不尽的好处。
“洛姑娘,你来这梹城也该告知在下,好让在下尽地主之谊。”确认是洛安后,南宫骏倒也不再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了。
对方一转先前的态度,安儿也猜不到他的心思,不过,肯定不会平白无故的转变,便面不改色问道:“不知阁下是哪位?”
“在下一个小小的城尉,像洛姑娘这样的人物自是不认得,在下南宫骏,久仰姑娘大名了。”
南宫骏她自是不认得的。
“洛姑娘面色苍白,不如到寒舍小歇几日如何?”
安儿环视四周,说得倒是好听,到寒舍小歇几日,可看那些士兵的阵势,若是不答应,下一刻他们便要冲上来押着她走了。
她还不至于连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算了,反正现在也逃不了,还是束手就擒罢了。
宫宫骏见她一瘸一拐的,便让人给她牵了匹马。
南宫府
南宫骏没把她带到那又黑又潮的地牢,而是将她带回府中。
安儿是个明白人,南宫骏定是想从自己身上拿一些好处。
但南宫骏也还算是有礼数,一顿好酒好菜便招呼她了。
安儿也是毫不客气地吃了。
“南宫大人,想必您很清楚我的利用价值。”安儿放下碗筷,开口说道。
南宫骏的笑容僵了僵,没想到她竟能拎得清,果真不负盛名,不过既然提起了,他自是不客气了。
她如今不过是只待宰的羔羊罢了。
“洛姑娘快人快语,在下便也不绕圈子了,我想要天下策。”
“给您可以,不过得等半个月。”安儿很清楚现在的状况,和他硬碰硬,死得更快,而且,看着他也并不十分讨厌。
南宫骏本来还想着多和她耗些时日她才会答应的,没想到竟这般爽快,自是高兴。
她把天下策到处送人的事早就传开了。
其实她默写一遍花五日便可了,但她觉得刚才南宫骏带人来抓自己时动静也是不小的,消息定会传出去的,所以她要给乐然留有充分的时候来找自己,呆在南宫骏身边,好歹他还会看在天下策的份上保护自己,所以她便要了半个月。
“洛姑娘,你便在西院住下,还望洛姑娘不要轻易离开西院,毕竟你身份特殊。”话说到这里,南宫骏也停了下来,安儿是聪明人,哪里还想不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你身份特殊,外面要你命的人多了去了,想要活命,就好好呆在西院默写天下策,这样我还能保你一时平安。
“我自是不会给大人添麻烦的。”西院虽不大,但也布置得十分雅致,而且还有美酒佳肴,安儿也是十分喜欢的。
平安无事地过了三日,她默写了一卷。
来了南宫府,她便毫不客气地让南宫骏去找药治伤,加之先时用的药起了效果,背上的刀伤开始愈合,可由于毒性太强,又迟迟未解,虽药起了效果,可她的后背注定会留下一条如蜈蚣般丑陋的伤疤。
虽药起了效果,但她背后依旧有痛感。
放下笔,她走出房门。
自昨日起,天便变冷了,她看着院子里半秃的树木,轻声叹了口气,沿着回廊来回走着。
两个婢女并着两个家仆齐齐来到回廊下,其中名唤小云说道:“洛姑娘,天儿见冷,大人让我们送些御寒的衣物和取暖的碳来给您。”
安儿只微微颔首,轻声回道:“有劳了。”
“大人说您身子不好,天气渐冷,怕我侍候不周,便添了三个。”小云继续说道。
安儿也没仔细瞧,只扫了一眼,其余三人头都低着头,那两个家仆更是半躬着身,不敢东张西望,更别说要抬头瞧一瞧这个西院的这位。
她便继续在回廊里走着,其余四人便各自干活去了。
入夜,婢女小清在给炉子添碳,安儿在看书,小云端着热茶进来。
“姑娘,夜已深,还是早些歇息,明日再看吧。”小云以为家主对她这般好,是准备收了她当妾的,所以自然拿她当主子看,照顾也是十分细致的。
“我还不累,你们先下去吧,不用候着了。”安儿知道她们今日十分辛苦,便不忍再让她们守夜了。
小云自是不敢放肆,只说她和小清轮着守夜。
安儿也不勉强她们。
外面的风很大,把虚掩着的门吹开了,寒风吹亮了炉子的碳火,险些把几案上的烛火都吹灭了,幸好她护得及时。
“小洛!”
安儿抬起头,竟看见了朱子岐,他一身家仆粗衣,鬓发有些凌乱,神色有些欣喜。
“你怎进来了?”她有些错愕。
朱子岐如何能入得了南宫府,又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进了西院,难道南宫骏竟没有派多些人来保护?
若真是这样,小命难保!
“南宫府里的掌事与我有些交情,我便求他带我进了府,今日便被派来给西院供你使唤了。”朱子岐笑着说道。
“我在这里没有危险,你不必来找我。”虽然很是感动他并没有抛下自己独自走了,但也不想他为自己冒任何的危险。
“我岂会不顾朋友之义留下你一人?”朱子岐说道,顺势坐到安儿的对面。
“你的伤如何了?”朱子岐还是很担心,她脸色虽没前几日那样苍白,但今天他看见婢女给她送了七八次药,伤势定也是十分严重。
“好多了,不必担心。”
“十五日后,你打算如何?”朱子岐见她不肯多透露半分病情的事,便问了别的事。
既来之则安之,安儿给他斟了杯热茶,并不回答,而是说道:“会有人来接我的。”
朱子岐无奈地看着她,想必她还未知道外边的事吧。
不过是三天,她被“请”到南宫府的消息便被传了出去,一天前,素来与她有间隙的费将军就来向南宫骏要人了,遭到拒绝后今日带着人在城外驻扎下来,虽费将军官阶比南宫骏大了一级,可南宫家在代国的势力并不小,费将军顾忌这些,并不立即杀进来,不过天下策的诱惑力太大了,区区一个庶子,南宫家又怎会保他。
邬城那边似乎也有些动静,邬城将军是常昌侯温匡的挚交好友,且她还与温匡有血海深仇,若真要对付她,南宫骏可保不了她了。
昏黄的烛光,照映在她的脸上,有一种别样的柔和。
朱子岐将目光收了回来,连那杯热茶也没有碰,说道:“夜深了,你快些歇息罢。”
安儿点点头,走到里间,吹了烛火便睡了。
西院外的风风雨雨她自然是不理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