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城
一个小士卒骑着快马进了城便一路往太子杨策的办公处奔来,他怀里带着的是有关杨国都的最新消息。
“国都来信,乐然五日后便要娶夏府之女了。”颜真把手里的帛书看完,说道。
杨策顿了顿手中的笔管,眉头一皱,“那安丫头呢?”
“按常理乐然除了安儿是谁都不会娶的,除非如今有人拿安儿的来要挟他。”颜真很清楚他对安儿的心思,如果不是为了救安儿,他断然不会另娶他人。
“敢欺负洛安,找死!”杨策手中的笔硬生生给断成了两截。
上林郡便在眼前,强攻定是十分困难,所以杨策和颜真商量带五千精兵走远路绕过上林郡,颜真与桂城的守将交情匪浅,到时定可借道,只消五日便可抵达国都,正好是与北漠约定的攻城日子,到时趁着城中喜事城防不严,从南北两城门突袭,定会成功。
就算不能成功夺位,但总不能就让乐然娶了夏府的女子。
敢欺负我阿姐的安儿,找死。
弄死了我的女人和她妹妹,现在连我邪药子的师妹灵药子的男人都抢,夏府是时候血债血偿了。
张灯结彩的上林别院比平日的清雅多了几分喜庆。
乐然看着眼前的一片红十分的刺眼,来到安儿住的院子,竟也看见有几个婢女和家奴在挂红布。
“这里不用置红。”冷冷的一句话,冷冷的一张脸。
本来一个新来的婢女想说这样大喜的日子府里该处处都是红色才好,话还未出口,便生生给边上的家奴给拦下了。
几人急忙将红布扯了下来,赶紧走了。
除了那个新来的,别院里谁还不知道上林将军爱洛姑娘爱的比天高比海深,如今却要娶那夏府之女,心中定是十分不痛快,这不,乐家长辈一个都不到,此时若还惹他,保不准小命就没了,还是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是正道。
进门,便看见那棵老梨树,树下的一汪小池,池边的石案,安儿平日里最喜欢在此看书、小眠、聊天、吃东西的,想起她,乐然的脸上才露出了笑意。
那棵树下,当日安儿吃着夏纨的醋问她比夏纨哪个好看,亲吻后的羞涩抛开,乐然都记得清清楚楚,可如今竟连她身在何处都不知,这种等待别人决定她生或是死的感觉,是很痛苦的。
入了夜,更是冷了。
冷风呼呼的从窗外吹进来,安儿缩了缩身子,她脸色发白,还带着些於紫,唇色发青,背上的刀伤仍是火辣辣地发痛。
那个黄绿大夫,定是不知下错了什么药,弄得伤口越发严重了。
她叹了口气。
也是,夏纨怎么会放过自己呢?
已经四天了。
她揉了揉自己腿,前日送饭来的打手不知受了谁的气,竟对她一顿毒打,险些把她的腿给打折了,幸好外边有人来把他拉了出去,说现在还不能弄死之类的话。
铁镣在月亮白光的衬托下更显得惨淡。
悉悉嗦嗦的一阵钥匙声在这样寂静的地方显得很是刺耳。
安儿抬起头,看见一身红衣的夏纨步履轻盈地走进来,身边还跟着几个婢女,看见靠在墙边的安儿,毫不惊诧。
这种场面她们见多了去了。
见是她,安儿强撑着站了起来。
“还能站起来,看来那些贱仆倒还挺爱惜你的。”夏纨颇有意味地说道。
安儿并不说话。
“若是让龄诺见着你如今这般的人模狗样,他定会十分高兴,高兴他并未娶你。”她眉角眼里全是笑。
那一身刺眼的红衣,安儿认得那样的制仪是嫁衣。
“你究竟想说什么?”安儿瞪着她。
“明日,我便要嫁与龄诺了。”
嫁给龄诺?
安儿像听了什么笑话似的放声大笑起来,许久才缓和下来。
“凭你一个区区夏府之庶女,也配嫁与他?”安儿翻了一个白眼,话里满是嘲讽。
这一下可是正戳中夏纨的痛处,出身是她最大的缺陷,就因为这个,她才苦心孤诣地经营了自己那么多年,就算是那个死绝种的夏纯不受宠,但依着她夏府嫡孙女的身份,仍是十分受世家大族的青睐。
就连洛安这个乡野丫头也能得到乐然的青睐,凭什么?
她恨,所以才能那般心狠手辣,步步为营。
她快步上前,扬手就给安儿一巴,但竟被安儿挡在了半空。
婢女们见状,她们都是人精,也不等夏纨吩咐,就有两个上前来将安儿制住。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
夏纨反手又是一个耳光。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敢觊觎他?”
夏纨接过婢女递上的布帛,擦了擦手,极为嫌弃地扔在地上。
“也罢,明日我便嫁与他了,推己及人,我也私下里为你寻了一门亲事,今晚便过门,你瞧,我对你多好。”夏纨就不信了,一个嫁了人的乡野村妇,乐然还能要。
爱?
不过是玩笑罢了。
“你要干什么?”这个疯女人,安儿方才强装的镇静一下子全没了。
“替你寻了一门好亲事,如何,很是感激我吧!”看着抓狂的安儿,夏纨心中甚是满意。
看着这个洛安虚虚弱弱的,没想到劲儿还挺大,几个婢女险些按不住她。
一个婢女拿着迷胧丸强喂安儿吃了,药效十分快,刚吃下去,安儿便无力地软了下去。
吃迷胧丸的药效比闻时更甚五倍。
“夏、夏……纨,我、必杀、你。”一句话,安儿停顿了好几次才说完。
“那我等着!”夏纨得意的很,“快些替她穿好礼服,给城东癞头家的送去。”
杀了有什么好玩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最最好的。
解了安儿的手镣和脚镣,婢女们便对她上下其手,解了她那血淋淋的破烂衣裳换喜服,不过她背后的伤痕的确是触目惊心,都烂了一片,不禁在心里暗叹,幸好没有得罪夏纨,不然就是她这般的下场。
安儿无力反抗,只能任由她们摆布。
一想到乐然,她就忍不住流泪,泪水染花了妆容。
婢女便再给她上了一个不怕水的妆,夏纨倒是极好的耐心,等着安儿完成所有的步骤。
她勾着安儿的脸蛋,笑得天真无邪,说道:“上了妆,倒是能配得上癞头家的了。”
安儿不想再看见她那张脸,可如今连别过头去的力气都没有,迷胧丸越来越起效了,她闭上了眼,睡意越来越浓。
恍惚间只觉有人把自己架起,睁眼看时眼前便只有一片红,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
随后,她失去了意识。
夏纨看着她被人塞进了轿子,抬了出去,很是高兴,一个明日黄花的妇人,乐然哪里还会放在心上,一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暗喜,过了明日,自己便就是上林将军夫人,乐府的孙媳妇,看看哪一个还敢看不起自己。
乐然看着自己眼前的红喜服,把手里的酒杯给摔了出去,下边的张进险些被砸了头。
“没找到?”乐然反问了一句。
已经半个月了,明里暗里都查了多少回了,就连那王宫都暗地里查了几遍,丝毫没有她的消息。
“将军,不是下属不尽力……”张进还想解释什么,只见乐然摆了摆手。
“没有她,上林将军、乐家公子于我而言什么都不是。”
语调从未有过的苍凉,听得张进心里直打哆嗦,他十岁便与乐然交好,也从未见过他像这几日一样消沉。
“过了明日,洛姑娘会平安归来的。”眼下,张进也只能这样劝他了。
“明日,王后便将我的兵权收了去,那我还如何护她周全?”
“上林郡的兵,不是他们杨家和夏家想收就收的!”印信这种东西对旁的军队还行,但若是上林郡的兵,除了上林郡的几个世家,张进还没见过哪个能调得动他们,乐然怕是急忘了。
杨王后那个妇人想得也太简单了。
上林郡,从来都不是他们说如何便如何的。
一夜未眠,鸡鸣声将乐然从万千思绪中拉了回来,他抬眼看了看仍在堂下的张进。
“今晚午夜,你去城东接安儿,若是她少了根头发,你给我把整个夏府掀了。”
成亲?
不过权宜之计罢了,你们既不仁,便莫要怪我无义。
“好!”
王宫
“今日午夜派何人去城西外接收乐然的三万兵马?”宰相夏楷已经在这王宫里待了许久,正与女儿杨王后商量如何解决乐然的兵权问题。
“爹爹看四叔可否?”
四叔,夏模,封虎贲将军,陵城侯,为人凶狠毒辣。
夏楷捋着胡子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好,让我的卿客卓公越同去。”
杨王后自然是没有异议,在上林郡时她便看出洛安对乐然很是重要,可没想到竟能用来收了上林郡的兵权,实在是太好了。
只是可惜了那天下策,没有想到洛安竟还只剩下一卷商工,那死丫头竟能随随便便就把它给了人,真是暴殄天物。
杨王后清楚得很,依着夏纨的手段,恐怕她如今也好不到哪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