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新雨把近期要拜会和维护的人家挨个都跟人交代清楚了,也都定好了投拜帖和上门拜访的时间,好不容易忙活完,转头一看,她家老爷子正在盯着一面墙发愣。
“爷爷,您在看什么呢?”她按了按有些发胀的额角,问得随意。
倪玉书闻声回头,一言不发地将她上下打量了几个来回。
倪新雨就笑:“天天看,还有什么新鲜好看的吗?”
“我这孙女儿长大了。”倪玉书的语气意味深长。
倪新雨当场就听出不对来了。
重新把目光投到刚刚那个方向,她的脸上登时就是一红。
那面墙倒是没什么,但墙角的桌子上放了个东西。
一块牌子,正面是阳刻的“明”,背面是阴刻的“风”。
目光老练如倪玉书,一眼就看得出来,这是明国太子琴曜风的随身令牌。
他一向知道因着花冠玉的关系,倪新雨跟琴曜风是认识的,再加上个阐国的边逸飞,三人没事就会带着倪新雨到处玩。
不过那是去年的事了,今年以来每个人都忙了很多,他们四个已经很久没机会聚在一起了。
随身令牌虽然也带“随身”二字,却算不得是什么珍贵物件儿,明国皇宫内凡有姓名者,每个人都有。
琴太子的这种令牌更是做了好几个,以防丢失。
当然,这令牌要有琴太子的灵力加持过才能使用,这里放的这个看样子是没有,就算拿着它进了明国皇宫,也不能通行。
然而问题在于,这个并不珍贵的东西,现在被倪新雨非常郑重地摆在了桌子正中央,四周小心地用软棉护着,整一张桌子上就这么一件东西,显见得主人对它感情十分特别。
老太宰一眼就看透了玄机所在。
他这个孙女儿啊,对人家琴太子动了真心,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琴太子对她并无多余的情意,她能要到的,也就是这么一个并不特殊的东西。
唉,爱情使人盲目啊。
见倪新雨咬着唇不说话,一张脸飞红成了半天晚霞,倪玉书倒也不忍苛责她什么,只是摇摇头:“有些事是勉强不来的。”
他对这个孙女儿一向娇惯,但该有的教导却是从没少过。
孙女儿也一向很听他的话。
只是这会儿,倪新雨沉默了片刻终究没能忍住,小声说道:“但我可以等。”
倪玉书看着她笑了一下:“坐在家里等,就能等出姻缘来吗?”
倪新雨不服气:“那我还能怎么做?放弃是不可能的,我就是喜欢琴哥哥,这辈子也不可能改的!”
她也豁出去了,不管不顾地先把话说死。
“小孩子话。”倪玉书简直不知说什么好,“你才几岁,就‘这辈子’了?你的一辈子可还长着呢,要是突破成大法师,就更长了。”
人的一生究竟会经历多少波折,多少意外,才刚刚踏入十八岁的如花少女怎么会了解呢。
现在就说这辈子也不可能改,实在是太早了些。
倪新雨不说话了,但神情依旧倔强,一看就是心不服,口也不想服。
倪玉书想了一下,主动走到她对面坐下,和声细气地问:“那爷爷问你,你喜欢他什么呀?”
少女总是要怀/春,见到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的少年郎,就误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爱,其实连爱是什么都未必能说得清楚。
何为爱情,这是一个千古谜题。
倪新雨回答得毫不犹豫:“我就是喜欢他总护着我!”
四人小队一起出游,因每个人性情脾气不一样,又都是富贵家庭娇养出来的,谁也不吃素,其中免不了许多磕磕绊绊。
最开始时边逸飞十分恶劣,动不动便皱眉说她。
四个人一起去踏青,她见那山花开得可爱,欢喜地蹦跳着去摘,一不小心滑了下来,边逸飞就要臭脸:“说了让你别去,有危险,是听不懂人话吗?”
这时琴曜风就会温声斥责:“逸飞,新雨是女孩子,你不要这样说话。”
边逸飞扬着下巴冷哼:“本少一贯就是觉得女人最矫情!”
“逸飞!”
见琴曜风真的生气了,边逸飞往往就把脸一沉,自己走到一旁。
倒是要让花冠玉过去哄他半天。
琴曜风生气之余,还总不忘关照她:“新雨,你可有受伤?”
那时她看着琴曜风华贵内敛的气质,沉稳有度的风范,一颗芳心如小鹿乱撞,从此就系在了这人身上,再也拿不回来了。
相处得久了,她也发现边逸飞不是坏人,就是不会好好说话。
而且对女人有极大的偏见。
不过她对于边逸飞三天两头地找事倒是并不反感,因为每次对方找事,都是在给她制造机会与琴曜风增加接触。
她求之不得啊!
“所以你就觉得,你对他产生了爱情?”
倪玉书这厢在和孙女探讨何为爱情,无独有偶的是,这场探讨的另外一名主角,也在探讨同样的话题。
琴曜风和沐弦歌并肩走在大街上,看着这人头攒动、人声鼎沸的热闹景象,不由得弯了唇角。
他是国之储君,见到百姓安居乐业,总是高兴的。
但刚刚沐弦歌的问话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使他唇角的弧度只维持了极短的时间,很快就被忧虑所抻平。
“何为爱情……”他低声喃喃。
今日早些时候,结束了每日例行的神魂淬炼之后,他照例邀沐弦歌出来走走。
这种行为已经持续了六天,今天过后,神魂淬炼完成,沐弦歌就要离开明国了。
他心中虽有一万个不情愿,然而对方身份摆在那里,也说不出什么。
但纵使口中不说,近来越发频繁且私密的接触,还是多少暴露了他心中所想。
故而今日,本来他是要邀请沐弦歌到一处绝地观光,但沐弦歌拒绝了。
“明日就要回微国了,在此之前,我不想发生任何意外。”她如是回答。
他从中听出了一些其它的意思——她是如此急切地盼望回宫,盼望见到月惊鸿。
自从别欢来,何日不相思。
琴太子沉默了。
半晌,他僵硬地挤出个笑容来:“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转身就要走。
沐弦歌叫住了他。
“咱们谈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