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建议国师直接按‘二圣’的规格办。”
这就是倪玉书的主意。
荆楚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什么叫“二圣”？
天无二日，国无二君，这二圣是个什么鬼？
“国师以为，皇后在陛下心中是什么？”老太宰也不跟他争辩，只淡定地问。
这倒把荆楚给问住了。
皇后在陛下心中是什么？
皇后不就是一国之后，母仪天下，是陛下后宫里的中宫主位？
——哦，他们家陛下没后宫，这条不算。
荆楚都一时反应不过来，明书易一个武将就更懵了，瞪着倪玉书满脸不可思议：“别人又不是陛下，怎么会知道皇后在陛下心里是什么？”
说得好。
荆楚默默给明书易点个赞。
他又不是陛下，哪里知道陛下是怎么看皇后的。
倪玉书叹口气摇头：“你们啊，还是太年轻。”他伸手指向明书易，“明将军该成亲了。”
明书易：……不是在说陛下吗，怎么说到我头上了！
没错，堂堂星陨兵团掌权人，微国大将军，月惊鸿的心腹，明书易至今还未成婚。
当初沐弦歌对明书易的第一印象是：长得倒是挺好，就是有点老。
老倒是还不至于，但明将军确实已经四十好几了。
四十多岁功成名就的男人，居然尚未婚配，简直吓死个人。
但问题是，现在他们是在说这事儿吗？
被两个人四只眼睛瞪着，老太宰浑不当个事儿，悠哉游哉地往椅背上一靠，叹了口气：“陛下大婚的时候非要定在紫宸殿，国师发愁怎么跟满朝文武交代这个事儿。你以为陛下真在乎这个交代？陛下是宁可背负万人指责，也一定要把皇后带上正殿。”
二人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以陛下的性子，当初对荆楚说“你自己看着办”很可能并不是在难为他，而是根本就不在意他怎么办，办成了与否。
办不成，那就硬上呗。
从这一点上来说，明书易果然不愧为月惊鸿心腹爱将，风格差不多。
以他们家陛下的懒散程度，“故意难为人”这种事儿太费劲了，要不是把他激怒得太过，八辈子也不见得能干一回。
“幽国自立的十六城，陛下在大婚当日直接当礼物送给了皇后。你们仔细想想，以陛下的风格，十六城送出去，陛下还会管吗？”老太宰悠悠地再次发问。
明书易和荆楚四目相对，同时摇头。
以他们家陛下的懒散程度……
嗨呀不说了，一说起来全是泪啊。
所以陛下这是真的把十六城的一切权力都交给了皇后。
“还有大婚当日陛下曾说，皇后懿旨等同圣旨……”荆楚又想起件事。
倪玉书笑了：“所以我再问你们一遍，你们觉得在陛下眼里，皇后是什么？”
他们家陛下眼里的皇后，不是一国之母，不是国主的附庸，不是天下妇人的贤德榜样，不是后宫之主。
她是个人。
独立的、有个性的、有自己的势力范围的、有真实权力的、有野心和抱负的人。
能跟他站在一起相映成辉，携手并肩，丝毫不落下风的人。
配得上拥有像他一样地位的人。
荆楚茅塞顿开，却也毛骨悚然。
“这真是、这真是……”他没了词儿，纠结半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倪玉书一张老脸上现出悠然的笑：“咱们陛下啊，是与众不同。”
三人一时面面相觑。
这样和谐的氛围令人浑身舒坦，连脑子都恨不得摊平了铺开晒晒。
舒适得让人害怕，简直不像真的。
事实证明它确实也不是真的。
和谐了没有半刻，就又听见了荆楚的惨嚎：“我就知道！你们都是来坑我的！”
“二圣”方案既定，接下来的具体操作应该怎么办？
老太宰和明将军关键时刻一致对外：这事儿归国师管。
国师满腔愤懑，却又无可奈何。
因为他们说得没错啊，礼仪这一套，确实都是归国师管的。
明将军不愧为武将，对战机的把握那是相当有一套，一看不好，撂腿就跑。
荆楚看着他光速消失的背影，无语凝噎。
老太宰慢悠悠地站起来，伸胳膊抻腿，口中感叹：“哎呀，老了不行了，动脑子这种事还是交给年轻人吧。”
“那跑腿出力这种事呢？”
迎着国师热切的注视，倪玉书笑得那叫一个慈祥：“要懂得尊老敬老啊，年轻人。”
荆楚心如死灰。
眼见着倪玉书一条腿已经迈出门外了，他老人家稍稍停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提点了一句：“二圣嘛，规格自然是一样的，但细节嘛，这个，哈，男女有别啊。”
其实他提出这个方案，一方面是考虑到月惊鸿对待沐弦歌的态度不同于普通皇后，他那是真把她当作平等伴侣的，还在默默动用自己的资源为她铺路，甘当她背后的坚实支柱。
这种情况下，让沐弦歌的规格低于月惊鸿，那这位个性强烈的国主是肯定不会愿意的。
而另一方面，却也是因为时日已经不多，按照同等规格准备一套礼仪，总比无中生有再造一套新的要省事得多。
其实这是在帮荆楚减少负担呢。
荆楚当然也知道倪玉书的意思，亦是默默领了这个情。
只不过就算是同等规格，只需要换点细节，那这也是个相当庞大的工程啊！
不说荆楚接下来忙到脚不沾地，事实上明书易身为大将军，皇家祭祀节之前的准备工作也轻松不到哪里去。
毕竟他要负责的是整个皇城的安全。
相比之下，太宰倪玉书就清闲多了，无大事可忙不说，还有心情去找孙女闲嗑牙。
进门就见倪新雨拿着个账本似的东西正跟人说得热闹，见他来了忙着就要站起来。
倪玉书赶紧摆手示意不用管他，自便就是。
见倪新雨重又坐下，倪玉书这才开始打量起房间来。
倪新雨和花冠玉、邓卓元共同主持的铺子现在已经合并入了皇家制造局，就在皇宫进门左侧，占了好大一块地，几乎抵得上半个皇宫了。
月惊鸿还亲手题写了名字“百兴”。
倪玉书看得微微点头，目光无意中一瞥，登时就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