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已经三个月大了。他穿着金色配红色的喜气夏装,披着小超人的披风,每个见到他的叔叔阿姨都忍不住伸手去抱抱他。虽然想在他的小脸上亲上口,但为了宝宝的健康,大家都忍住了。
如之前约定的那样。Anne担任了庆生宴的主持。现场的气氛十分好,几个小时热闹喜庆的场面过后,大家开始恢复到最真实的状态。有人在席间提议换地点,说是庆生宴告一段落,他们毕业后的聚会该拉开序幕了。
大伙都欣然赞成。于是,除了临时有事的人,一行十人来到了离酒店不远的酒吧。
“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该喝许新和乔的喜酒啦?!”
“不对,还漏了一对!”
“对了,差点忘了Anne和旗大人!”
Anne望向身边的旗原,期待着他会作出回应。
“我可记得你们都曾亲口向我表白过,说过要追我的啊!现在都知难而退了?”
“绝对不是!只是觉得旗大人不错,你算是跟对主儿了。要是换了别人,我们可没一个会答应的。”
“你们这么说,我可是有压力了。来,大家喝一杯。”
“老许,来,我们也敬大家一杯,承蒙各位尤其是旗大人对小店的抬爱,喝!”乔举起酒杯说道。
“什么呀?小店?咱们那届剧本创作班迄今为止有着最浪漫的职业的夫妻搭档——”
“对了,旗大人,我们开分所的时候,设计工作就全靠您了啊。”
“一定,来!”
旗原将酒杯端起来,示意大家一起举杯。
“对了,旗大人,你们高中老师的婚礼策划定在咱们店里了,你不知道吧?”
许新喝完杯里的酒,很开心地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坐在他正对面的旗原。
“高中老师?”
一脸疑惑的旗原问许新的时候,Anne在他旁边冲乔和许新一个劲地使眼色,可兴奋无比的许新还是将整个事情全盘托出。
“是啊,叫……赫——七重。知道吗?我们那儿的摄影师念叨了她好几天呢!”
“老许,你说什么呢?人家哪有?!”
“唉,你女人知道什么,人家那真心话只对男人说。王直自己告诉我的,他当时还说什么‘为什么没有在对的时间遇见’,我敢肯定那小子是认真的……”
许新说着将酒杯端起来举向旗原。
“许新,你喝多了啊!”
等乔看明白Anne的眼神,拿过许新手里的酒时,一切都晚了。依然坐在自己座位上的旗原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没有再给身边的人任何回应。
“这个,你就不懂了吧,所谓男人对男人说的真心话……意思就是——千万不能让女人知道的话!哈哈……”
“许新!”
在有些昏暗的灯光下,虽然大家看不清旗原的表情,可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他的变化。他的沉默与反常让周围的空气开始压抑和沉闷起来。是和刚刚提到的高中老师有关吗?大家的心里都不确定,只有Anne知道,是那个沉寂多年的名字将所有的和谐都破坏了。
她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旗原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好意思,我有些事情得先回事务所,失陪了……”
旗原离开酒吧,众人一直注视着他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门口。已经无法无动于衷的Anne什么也没有说,一把拿起身边的包,追了出去。
“怎么了?”
在大家面面相觑的时候,乔突然说:“在爱情里,女人总是受伤害的一个。”
“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许新,你喝多了!都怪你,这想这么多……”
“什么事?发生什么事了?”
时间总是保持着失去的状态,每过去一秒,就会减少一秒。有谁知道时间的尽头在什么地方吗?这个世界到底还余下多少时间可以供我们使用?
旗原坐在车里,往不知名的地方开着,遇见一个不需要等红灯的路口便过去了。红灯成了他现在选择与判断的标准。他不愿再选择与思考了。一条路可以一直走下去,可是,人的心能够这样吗?
赫七重。
在偏离自己的方向的地方,在左边或右边的某一个位置,她就在那里,对于旗原而言,过去的五年就是痛苦的存在。他在所有人的眼里朝那个笔直的方向走电去,心却留在了那个平安夜之前。
没有人提起她,也没有人责怪他;没有人看见她,也没有人询问他。一切本该继续平静下去的,结婚,生孩子,将事务所的规模扩大,增加人手,成为孩子的榜样,将事业推向巅峰……
就像身处八卦阵中一样,很清晰地确定了路线后,他才迈进去,一切就真的像之前所分析的一样进行了。可是,只是一点点的分心与神游就将全部的路线弄乱了,他失去了头绪,也无法重新再来。
困住了。旗原现在的感觉就是这样的。
因为自己从来就没有做好重新选择的准备,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重新选择。他一直还在平安夜之前的状态里生活,一直在欺骗自己可以好好地生活。
雨突然落了下来,像是要涤荡干净所有的尘埃一般,肆虐地,近乎发狂地倾泻。
望着外面的雨,车里的旗原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个夜晚,自己坐在公交车站等七重的情形。这真的只是巧合吗?在失去她五年后,突然听别人说见过她……
他将手机拿出来,将电话簿打开,在隐藏文件名后面键入密码376,再打开文本……
这是五年来他再热悉不过的程序,里面是关于七重的所有东西;她发来的短信,他回复给她的短信,还有那个早已无法再接通的电话号码。
自己到底做过多少次这样的事情?一遍遍去拨一个明知无法接通的电话号码,靠阅读那些几乎全部是由数字组成的短信内容来度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夜晚。这样的自己既可怜又可笑,可他没有任何办法让自己从那些荒谬的举动中摆脱出来。
手机光标停留在七重以前的电话号码上,旗原望着屏幕,再一次按下了确认拨出的键。
“您拨的号码不存在……”
他将手机从耳边移开,懊恼地将它重重地摔向前面的挡风玻璃。
在猛烈地撞到厚厚的玻璃上后,重新弹回来的手机落在旗原旁边的座位上,这时,它意外地响了。旗原惊了一下,满怀希望地扭头,在瞥见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和号码后,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埋头伏在了面前的方向盘上。
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会下很久吧,或者要等到明天早晨才会停了。他重新发动车子,将车慢慢驶进车影零落的街上,最后将它停在了乔的店门前。
店门是关着的。旗原从车的后备箱中拿出一扎啤酒。然后穿过雨幕,走上台阶,在店门前面坐了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是因为她也会来这里吗?
他用力将啤酒罐的拉环一个个都拉开,然后一罐接一罐地将它们灌进自己的胃里。一种灼热与空洞的感觉就像眼前的雨一样劈头盖脸地下来了,他无法忽略自己因为席间人们的话所受到的影响。这样长的时间,他一直回避却在意的名字突然被人提起。
他将最后一罐啤酒举了起来,对着滂沱大雨说出了自己在心里练习过千万次的已经十分流利的话语——
“La pluie……”
之后他将啤酒一饮而尽。累积起来的空啤酒罐一个个倒放在乔的店门口,还有这个男人,倚着门边的墙,就这样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早早来开店门的伙计打了乔家里的电话。因为昨天的聚会很晚才散,乔接电话的时候还在床上。
“你说谁?”
“是Anne姐的男朋友……”
“在店门口吗?”
“是的,好像喝了很多酒。”
“哦,我知道了。”
“乔姐,要我把他抬进去吗?”
“没事的,我就过来。”
“好的。”
几分钟后,出现在乔店门口的人不是乔,而是Anne,紧接着,乔也来了。
两个人将旗原扶上Anne的车,Anne跟乔道别之后,将旗原送回了他的住处。
这是离事务所不远的一处简单公寓,是旗原在成立事务所之后便租下来的临时住所。虽然是临时住所,但他还是按照自己的生活习惯对房间稍微进行了布置,使它看上去更像一个家。
Anne从他的西装口袋里掏出钥匙,将门打开后,进到房子里面。除了卧室和卫生间之外。这里几乎是全开放式的。用家居物件装饰隔离成不同功能的区域。避免了一般居家房在空间视觉上的不足。
即使这样一路颠簸折腾,旗原还是没有清醒过来。他含湖地说着没有人能够明白的字句,被Anne拽进了卧室。
望着床上这个已经不省人事的家伙,Anne心事重重地为他脱去鞋子。她尝试着将他的身体挪到床中间一点的位置,这样他才不至于在一个转身之后就从床上掉下来。
在Anne的双手扶住旗原的双肩准备往中同推他的时候,他带着浓烈酒味的气息扑面而来。Anne望着眼前这张自己一直渴望用十指去触摸的脸,突然愣在了那里。她无法从内心的迷言里走出来。Anne以往所有对他所怀着的柏拉图式的幻想,慢慢汇成了眼前的画面。甚至在某一时刻,Anne在想,它们是可以成为现实的存在的。
Anne想着,将扶着旗原的双手松开了。她去了洗手间,在注视了镜子里的自己许久之后做出了决定,然后重新回到旗原的床前。
慢慢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褪去。将头发拢了拢之后,她在旗原的右边躺了下来。
看着旗原,Anne的心脏像是随时都会从心房里跳出来似的。她将头轻轻靠过去,埋进他脸的怀里。已经进入睡眠状的旗原无意识地转头轻轻靠过去,鼻子碰触到了Anne的脸,手顺势搭在了Anne的腰间。
Anne没有再去想应该或是不应该,拥住旗原就主动吻了起来。
并不在状态的旗原开始没有任何反应,慢慢地,因为Anne的投入而有了感觉的他用双手从她背后搂住她,开始温柔地回应着。
这样的感觉真的是太完美了,Anne的手试探着伸进了旗原的衬衣里面
“七重……”
这一瞬间,Anne建立起来的海市蜃楼在这两个字前面瓦解,只剩下炙热的戈壁。
Anne的手如触电般从旗原的衬衣里面收了回来,她坐起来,下床一件件将衣服穿好,回头用愤恨的目光望了床上一动不动的人一眼,然后冲出了房间。
外面传来关门的声音。
旗原翻过身去,将脸深深地埋进被褥中间,那只刚刚还停留在Anne腰际的手,现在因为用力抓着床边的布而显露出了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