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关敏这个瘟神，冯冯看了看墙上的自鸣钟，这个点儿了老蒋头还没回来，应该是死在杜公馆了，不死，至少也得少半条命了。杜老板可不是人人都敢糊弄的，那些假烟土足够让老蒋头死个十次八次了。
她精心打扮了一番，来到了实验室，伊万诺夫还埋头在瓶瓶罐罐中，一脸的苦大仇深。
“伊万诺夫先生。”冯冯甜甜一笑。
“密斯冯。”伊万诺夫脱下手套，绅士地吻了吻冯冯的手背。
这个白俄佬，不剃胡须就是一头熊，剃了胡子那下巴也把冯冯扎得生疼。
“喝酒吗？”冯冯拿出了一瓶伏特加。
伊万诺夫眼睛亮了一下，瞬间又黯淡了下去：“戒了，喝多了手会抖。”
冯冯就着瓶口，喝了起来：“最近有什么进展吗？”
“快了……”伊万诺夫的声音异常严肃，却不料冯冯拿出一叠信件拍在他手中。
“好了，你也别在我面前装了，老蒋头是傻的，我可不是。你的研究不是没进展，只是你把成果都发到你老家去了，看着老蒋头没什么钱了，昨天又去买了船票准备跑路了。你被驱逐的重要原因，就是因为你用做非法研究，试图让失去生命体征的生物复活。你还擅自用活体动物做实验，被同事曝光后在荒郊野外躲了几个月，你却因祸得福，在深山老林里发现了一种奇特的菌类，你把神奇菌种也带来了，但老蒋头却一无所知。”
伊万诺夫原本就雪白的脸憋得更白了，他嗫嚅道：“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很早就知道你了，也是我让老蒋头找到你的，在这之前，我早就把你调查得一清二楚了。”冯冯捏着鼻子，嫌弃地望着他，“外头关着的那些怪物你还嫌不够恶心吗？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你还要在他们身上做实验，你和老蒋头果然是一路货色！而且，你早就发现老太太不对劲了，她根本就没有任何生命特征，稍微有点医学常识的人就会发现老太太的身体有异，但为了在这里继续做你的实验，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别看你气定神闲的样子，其实你怕我们，又想变成我们，但你却没勇气吃下那些丹药，我猜对了吗？”
冯冯站起来，垫着脚尖看着匣子里装着的褐色药丸子，突然抓了一把，回旋一踢把壮如小山的伊万诺夫踢倒在地，双膝压在他身上，一手掐着他的喉咙，一手把药丸子悉数塞进了他的口中，手一松，随手抓了一瓶红色冒烟的药水咕咚咕咚全灌进了伊万诺夫的口中。
“听说科学的最高境界就是拿自己做实验。”冯冯松开他，拍拍小手，双手叉腰，哈哈大笑，“成了！”
伊万诺夫跪在地上，用手指拼命扣动喉咙想要把丹药吐出来，冯冯已经拔出腰间的枪对准了他的后脑勺：“能不能活下来，会不会变成怪物，就看你的运气咯。”
伊万诺夫惊恐地回过头来，冯冯一枪打爆了他的眼珠，笑容也瞬间落下。
黑色的低跟皮鞋在实验室中走来走去，冯冯一手举着酒瓶缓缓喝着，另一只手恶作剧一样随意地拨倒那些长长短短的玻璃瓶，哐当哐当的脆响声让她心情格外愉快。
紧闭的小门打开了，秀凝推着老太太走了出来。
两人相视一笑，冯冯点了一根烟丢给秀凝，秀凝叼着烟，推着轮椅，沿着嘶吼声不断的地狱走廊往外走去。
冯冯吹着口哨，把剩下的酒挥挥洒洒泼了一路。
秀凝长臂一甩，烟蒂落在了酒中，“轰”一声巨响，火焰飞快在地上窜了起来，蛇一样游进了实验室，火苗一粘上那些五颜六色的液体，便狂欢一样烧了起来，火蛇宛如盛放的红花，惨叫声哭号声此起彼伏，整个火场宛如修罗地狱。
突然，一只布满泥泞的手拦在了门口，浑身裹满泥水的老蒋头气喘吁吁地怒吼：“你，你他妈都干了什么？”
冯冯一愣，笑了，挥着空瓶子就砸了过去：“我在积德。”
“快救老太太……老太太醒了……”秀凝猛地推开冯冯，推着轮椅飞快往老蒋头跑去。
极速飞来的空酒瓶牢牢抓在老蒋头手中，他冷笑一声，手臂一甩，瓶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中了冯冯，疼得她瞬间倒了下去。
火焰快速烧了过来，老蒋头像一头枯瘦的野兽，在火舌中左扑右闪，沉沉落地时，脏兮兮的脚丫子已经踩在了冯冯脑袋上，布满泥泞的脚趾头在她白皙的脸上用力踩踏着，那声音让冯冯不寒而栗：“我最讨厌不听话的女人了……为什么你还要忤逆我？”
一把尖刀刺破他的胸膛，却不见血，只带出了一些腥臭的粘液。
老蒋头阴阴一笑，反手拔出尖刀顺手就扎进了冯冯喉咙中，抓着冯冯的腿把她甩进了烈焰中。
老蒋头转头望着秀凝，秀凝吓得面无血色，连连后退，老蒋头揪着她的衣领，一边挥拳头，一边痛骂：“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臭女人……要不是看在老佛爷的面上，我早把你宰了！臭女人！一个个想要爬到我头上来！我就知道你们不是好东西！”
秀凝毫无还手之力，整个脑袋都被老蒋头的拳头打变了形，一张俏脸脸没有一处好地方，她挥舞着双手想要求助，老蒋头两手狠狠一剪，咔嚓两声脆响，秀凝的手臂和双腿瞬间断裂。
老蒋头摇晃着站起来，火光中的影子越变大，整个脑袋诡异地凸着，双眼圆瞪，半张的嘴露出了两排粘满粘液的利齿，宛如一只佝偻着巨背的黑色鬣狗。
他轻蔑地看了秀凝一眼：“你和冯冯一样，都是下贱货！别以为我是太监，就真的什么都不在乎，那个杀人王就是你床上的奴隶，你还想勾搭白二，贱货！”
他把轮椅轻巧地护在怀里，兽爪一样的巨脚狠狠踏在秀凝胸口，肋骨瞬间刺穿秀凝心肺，秀凝喷出一口粘液，口中喃喃地喊了一声白二的名字，脑袋就被老蒋头踩碎了，破碎的身体直接被踢进了火海中。
一条黑蟒冒着高温和烈焰把烧得脱皮的冯冯卷了出来，蓝凤凰冲进来与老蒋头缠斗在了一起。
蓝凤凰一身的好功夫即使有巨蟒帮衬，也终究是肉体凡胎，巨蟒缠在老蒋头身上，也被硬生生撕裂断了气。蓝凤凰挥洒的蛊毒，竟然对老蒋头一点作用都没有，不多时，她便被打得倒在了地上。
“别让他出去——”焦黑的冯冯抽出一根烧得通红的钢棍扎进了老蒋头的脚背，阮天兵冲进来拿着枪对着老蒋头一阵扫射，见冯冯脱不了身，立刻跳到老蒋头背上死命抱住他的手臂，大吼着让冯冯走。
“今天他不死，我就不走！”冯冯找准机会，扼住老太太的脖子，往火海里拖，老蒋头终于慌了，嚎叫着挥开蓝凤凰和阮天兵，想要去抢老佛爷。
“你再过来一步，我就烧死她！”火苗窜上老太太的身体，烧着了她华丽的衣裳，冯冯身上的头发衣裳早就被烧光了，只剩一具黑漆漆的焦皮身子，抓着老太太挡在自己跟前护命。
老蒋头喘息着，凶狠地瞪着冯冯：“给我！”
“蠢货，你这个是假的，真的老佛爷早就埋在棺材里了！”冯冯黑乎乎的脸上笑出了白惨惨的的牙齿，“我把老佛爷和人偶掉了包，你悉心照料的一直是个人偶！老佛爷早就死了，一万个伊万诺夫也没办法！你那个伊万诺夫花着你的钱把研究成果全发了出去，准备戴罪立功回去呢。你以为你是我们的主人，掌控着我们的生死，做梦去吧！你也不过是个狗奴才，死太监！你连男人都算不上，横什么！”
冯冯吐了一口唾沫痛快地喷在老蒋头脸上。
老蒋头呆住了，喘着粗气，难以置信地看着冯冯手中的老佛爷，老佛爷比他的命根子还要宝贵的啊，他早已筹划好了一切，只要老佛爷能够活过来，复辟指日可待。
亲王遗老们经常聚在一起商量国家大事，但那些个蠢货群龙无首成得了什么大事？！只有老佛爷，才能成大业啊！他和老佛爷筹划了一切，连鲛人都运出来了，一切天衣无缝，怎么可能是假的？
老蒋头不信。
冯冯微微一笑，掰断了偶人的一根胳膊，丢到了老蒋头怀中，胳膊断裂处全是细细密密的丝线，精巧的机关宛如一座丝线的迷宫。
“不不不……不可能的……”老蒋头抱住胳膊，惨叫着跪倒在地。
蓝凤凰和阮天兵对视一眼，同时扑了过去，蓝凤凰骑在老蒋头头上，扣住他的双眼剜了进去，阮天兵捡起地上滚烫的匕首，用尽全身力气挥了过去，锋利的短刀削掉了老蒋头半个脖子。
老蒋头跌跌撞撞，摇晃着，咆哮着把蓝凤凰丢进了深深的火海中，蓝凤凰还未来得及惨叫就被火焰吞噬了。
“蓝凤凰——”冯冯发出悲痛的呐喊，用力把人偶抛向空中，老蒋头疯狂地张开手臂，试图接住人偶，冯冯抽出铁棍狠狠把老蒋头定在了墙上——
“砰砰砰砰……”一串子弹突然射进来，把老蒋头的脑袋打得脑浆迸裂，怀中的人偶也跌落在了火海中。
冯冯和阮天兵相互搀扶着，连滚带爬地逃了出来，火舌飞窜，很快就把整栋楼都吞没了。
白二站在门口，把带着余温的手枪别回了腰间，看着烧得如此狼狈的二人，微微皱了皱眉头，却也脱下外套丢给冯冯。
阮天兵把冯冯裹在了怀里，她疼得龇牙咧嘴，睁着黑洞洞的眼眶：“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我去找杜老板埋尸的地方，去晚了一步，只找到了刑天将的尸体。”白二这才知道阮天兵和刑天将只是普通人。
“还有三个小时天就要亮了，我们得赶紧把鲛人运走。”廖三早已借了一辆有通行证的卡车等在养鲛馆的门口，两个带着轮子的巨大木桶装满了水把鲛人运进了卡车中。
此时，诡异的月光从云层中透了出来。
琉璃二鲛看着白二廖三冯冯和阮天兵，露出了笑容。渺小的人类在命运面前就像蝼蚁一般，就算知道了结果，也要拼尽全力才会胜利。
——想要自由，你和冯冯（白二）就得联手。
——你得到了自由，必须立刻放我们走。
琉璃看着短暂联手的四人，知道他们的恩怨并没有结束，但它们不会再说任何关于命运的谶言。
除了琉璃，谁也没有看到关敏从假山后缓缓走了出来，月光下，她的笑容宛如妖魅。
黄浦江的水波涛滚滚，两只鲛人优美地跃入了水中，冲着白二眨了眨眼。
白二突然拔出枪对准了冯冯的额头，“砰”一声闷响后，冯冯倒在了阮天兵的怀中。
阮天兵正要拼命，却被廖三的枪指住了后脑勺：“兄弟，咱们又见面了。这下，该为我死去的那几个兄弟报仇了。”
廖三连开数枪，惊起了一群水鸟，最后他飞起一脚把阮天兵踹进了江水中。
白二盯着皮肤已呈现肉色的冯冯，用枪口挑着外套重新遮住了她敞开的胸口，凑到她耳边，咬着牙低声道：“当初你哄骗着我爹抽大烟，害得白家破人亡，我孤苦无依被迫流浪……你怎么把我给忘了。我是白宁渊啊，小姨娘。”
白二冲着冯冯胸膛砰砰砰射出了一串子弹，含着愤怒的泪水拖着冯冯的脚踝，把她扔进了黄浦江中。
巨大的水花轰隆一声就吞没了冯冯的尸体，大雾弥漫的江边传来了隐隐的汽笛声，水天交接处泛出了一丝亮光。
白二望着江面，开枪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快了……大雾快要散去了。
白二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
廖三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像亲兄弟一样紧紧拥抱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