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交心
咖啡杯里的茶2020-02-01 22:102,848

  第二天夜里,杜叒带着巧芬提着果篮到了杜蘅家,算是带着巧芬正式见家人。

  巧芬见了焉知,浑身不自在,听到焉知叫舅舅,更是臊得满脸通红,赶紧塞了个红包在焉知怀里,喊了一声:“外甥女。”

  焉知也不应,随手就把红包丢在了桌上:“这是哪门子红包?用蘅姐的钱发自家人。”

  杜叒陪着笑,用眼神祈求这刁钻的外甥女别再为难人了,杜蘅看了焉知一眼,她这才乖乖闭嘴了。关窈白二和思源都收了红包,勉强喊了一声“舅妈”。

  杜叒把计划给杜蘅说了一遍,当着小辈们的面,也表达了洗心革面的心,车也给还回来了。

  “行,两口子关上门过日子是你们的事,是福是祸自己担着。”杜蘅见今日巧芬穿得格外朴素,两人都红着眼眶,一脸疲惫,想必也是没有睡好,既然是杜叒自己选的,就由着他吧。

  “姐。”杜叒给杜蘅使了个颜色,杜蘅白了他一眼,让焉知带着思源出去。

  杜叒又把在老蒋头那儿把赊烟的前后给杜蘅说了,一听那数目,巧芬的眼睛都直了,杜蘅正要骂人,白二和关窈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听出了几分不对劲。

  杜叒并不是老蒋头的心腹,要不是白二,他根本连话都是说不上几句,没有老蒋头答应,账房哪会给他预支什么工钱,就他那五十块钱够抽印度大土?倒更像是老蒋头在无形地加大杜叒的烟瘾。

  白二走到杜蘅身边,把自己的分析说给了杜蘅听,她这才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一家子全都掉进了老蒋头的坑里。那个光头让白二读书,辛苦读一阵,还是走上了拆白党的路,又把杜叒用大烟牢牢控制住,这个穷光蛋哪里还得起三千多块钱?

  就算住着洋车开车洋房,这心里总是悬吊吊的,想不干这勾当,又哪里来钱应付这大家子的开销。虽然最近老蒋头那边没什么指示,但白二也的的确确是她“卖”给老蒋头的。

  再想到大烟馆的胖女人,杜蘅更是心惊肉跳,那个何拉姑是她在奉天死鬼男人的表弟妹!

  见杜蘅脸上突然就没了血色,细心的关窈给她倒了一杯咖啡,以为她给杜叒气急了。

  杜蘅哆嗦着喝了两口:不行,既然杜叒要重新开始,就得把钱还了,彻底摆脱老蒋头!让他带着巧芬走得远远地!

  白二凑到杜蘅耳边说了几句,杜蘅点点头,一会儿他就拿出了一张五百块钱的支票,让杜叒明早就去银行兑换,拿了钱立刻还给老蒋头的账房。白二不给全,一怕账房起疑心,二怕杜叒继续胡混。

  杜叒拿着支票,脸上第一次有了羞愧的神色,带着巧芬离开了。

  焉知牵着思源一蹦一跳地走了进来,见三人面色凝重,立刻让思源回房间,自己坐在了杜蘅身边。

  慢腾腾喝完了咖啡,杜蘅揉着滚烫的胃,说出了当年的秘密,截掉了在顺城做丫鬟那一段,只说自己在老家怀了孩子却被拐子拐到了奉天,嫁给了一个鳏夫,那男人又丑脾气又坏,总是打他……大着肚子跑了两次,结果被打得更惨了,生了孩子身体不好,更没法跑了,想着等孩子大点再说。

  “怀信见那男人打我,拿着凳子砸了那男人的脑袋。”杜蘅叹了一口气,“我害怕,就把他丢井里了,丢的时候没死,应该是冻死的。冰天雪地的东北……不死才怪。”

  焉知抓着她的手,骂道:“那种狗男人,是我也得打死那王八蛋!”

  不知为何,听了杜蘅的悲惨往事,焉知心里反而觉得踏实了。

  太好了,蘅姐也不是一直漂漂亮亮幸幸福福的。她也惨过,也被人打过,原来大家都苦,这就行了,这才是一家人。

  焉知的心里,容不下幸福的人。

  白二沉默地握住了杜蘅另一只手,那个夜里,他遇上了蘅姐和怀信。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都是逃亡的人,命运把他们簇到了一堆。对蘅姐,他有些许内疚,但那个秘密他永远也不会让杜蘅知道。

  关窈走进厨房,冲洗着咖啡杯,水声哗哗,宛如她的心事。

  曾经无数次想要杜蘅死,那个女人三番五次买她给儿子做媳妇。逃到了上海,依旧被迫成了白怀信的老婆,甚至被杜蘅关进棺材陪葬。虽然不明白为何又把她放出来了,但白怀信头七,杜蘅竟然故意引蛇想要咬死她……这些恩怨,她从未忘记过。

  关窈自认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她一贯秉承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作风,谁不让她活,她也一定会让那个人死!

  可惜杜蘅也不笨,叮嘱张妈不让她粘家里的饮食,就是怕她下毒,钱财也不过她的手,怕她跑了。

  她买不到毒药,无意中找到了张妈除耗子的老鼠药,攒起来找机会拌进了粥里,却被白二逮了个正着,他二话没说把粥全倒了,也没声张,日子照旧往下过。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杜蘅喝得烂醉回来,她从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准备把杜蘅杀了,还没推门进去,白二就从暗处冒出来把她刀抢了过去,她追,他跑,风一样把刀丢到了橱柜里,她打他, 他也不还手,她咬他,他一动不动任由他咬。

  这样乱七八糟的复仇计划,她折腾了大半年,全被白二悄无声息给劫了下来。谁也不知道,两人在黑暗中交锋了多少次,到了后来,这些报仇就成了一种小游戏,她气势汹汹,他似笑非笑,两人暗地里追打着,她一生气,就打他,狠狠地打,他也不恼,拽着她细细的手腕,等她踢,轻巧地躲着,他功夫那样好,她哪里踢得着?

  渐渐地,他们都在偷偷摸摸的打闹中长大了,对杜蘅的恨意也在不知不觉间消散了许多。但棺材中的撕心裂肺地呐喊,呼救,拼命抓着棺材板,抓得指甲都脱落了,满手的血……这些恐怖的记忆她忘不了。

  关窈翻转着早已复原的双手,还觉得指尖在隐隐作痛。

  她没有办法原谅杜蘅,所以她用香料下了毒,无论如何都要给杜蘅一点教训,不然关窈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她经常失眠做噩梦,总是梦见自己被关在棺材里出不来,甚至坐汽车都紧张不已,任何狭小的空间都让她惊恐,鼓足了勇气也没有办法跨进电梯中……这些,白二也不知道。

  原以为杜蘅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原来也有悲惨的往事,她也被人卖过,甚至被殴打虐待,走投无路不惜杀人。

  关窈放下杯子,突然笑了。

  这家人,谁也不是好东西,真好,大家都是一路货色。

  杜蘅说出了心底深藏的秘密,却并没有觉得舒服些。虽然孩子们安慰她,十二年前的旧事,早就过去了,奉天上海十万八千里,只要她死不承认,那个何拉姑也拿她没办法。

  杜蘅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刚睁开眼就看到一个湿漉漉的男人趴在她身上,哼哧哼哧地动着,杜蘅尖叫一声,发现自己的床沉入了一口井中,冰凉刺骨的井水淹没了她,男人抬起头,狠狠瞪着她。

  杜蘅想要把男人从身上推下去,但男人长在了她身上一样,任由她踹踢也纹丝不动。

  她绝望地抬起头,井口上还看得到外头飘飘荡荡的雪花,一片片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

  男人越爬越近,僵硬的手伸向了她的脖子——

  “啊——”

  杜蘅紧闭双眼,发出一声凄厉地叫喊——

  几乎同时,她睁开了双眼。汗水湿透了她的裙子,打湿的头发黏在脸上,喘了好几口粗气,才有力气拉亮了灯。

  从这夜以后,杜蘅连觉也不敢睡了,整夜整夜地开着灯,门也不敢出,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勉强喝几口粥,瘦得眼窝都凹了下去。白二请了一名老中医给她看了病开了几副药,关窈又配了香,每夜燃在她房里,这才好了些。

  这一病,杜蘅瘦了足足八斤,丰韵的身体单薄了许多。

  谁也不知道,一双眼睛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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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奇妙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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