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白二不仅脚上的沙包没有取，手臂上还被捆了两个，林伯追逐的速度越来越快，揍得越来越狠，有时候突然从转角处冲出来一脚就把他踹飞到一丈外，现在白二已经被追得风声鹤唳了，一听到背后有动静，条件反射就是一拳，经常误伤无辜。
四个月后，白二已经跑得比狗快，跳得比猫高了，一老一小猴一样围了那棵无辜的核桃树爬上爬下，论拳头踹脚，现在白二抗打能力已经显著提高，且躲闪能力能让林伯的十拳打中三拳，偶尔运气好，还能反击几下，但往往遭来更为恐怖的报复。
白二的变化实在太过明显，连白怀信都看出来了，趁着白二不在家的时候，白怀信逮着正在涂口红的杜蘅聊了起来。
“妈，你有没有发现老二最近不对劲？”白怀信鹅一样伸着脖子往外瞅了老半天，这才小心翼翼掩上房门，凑到杜蘅身边，压低嗓子鬼鬼祟祟道。
“说人话。”杜蘅用无名指抹了抹猩红的嘴唇，瞟了他一眼。
“我怀疑老二——”
杜蘅一巴掌拍他脑门上：“你做贼啊，大点声，这里又没别人。”
“你知道咱们家白二长得漂亮吧？”
杜蘅是个急性子，简直见不得白怀信这支支吾吾的臭模样，揪住他的耳朵就吼道：“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啰嗦老半天了，车子还在外头等着呢。”
“老二和那个糟老头走太近了，最近身上总是一团青一团紫的，整个人感觉都不对劲了，有次我在背后拍了他一下，他一拳揍在我鼻子上，我鼻血当场就飚了出来。你晓得白二文绉绉弱不经风吧，小时候我打个喷嚏都能把他喷到大门外，那天我想揍他，硬生生打了个平手。我，我怀疑他都让了我几招，不，起码十招，我都有点怕他了。”
“打得好，老二让你欺负好几年了，也该报仇了。我是他，没给你下毒都是真爱了，憋了几年才揍你，老二果然是好孩子。”杜蘅表示十分欣慰。
“妈——”白怀信难以置信。
“嗯？”杜蘅抬起眼皮面带微笑望着他。
“我是您亲生的吧？我看你对白二的感情远远超过我了啊，你再这样我就去找我亲爹了，再不济，我也是堂堂白府的大少爷。哼。”白怀信有些生气了。
不提这茬还好，他一提白府，杜蘅一巴掌就拍在了桌上：“你还真有脸了，老娘当初大着肚子被赶出白家受了多少苦，那群狠心的货直接把我送去了关外，大冬天啊，冰天雪地的奉天啊，他娘的，原指望你争气点，早早认祖归宗的，你却只知道花天酒地，糟蹋老娘的钱，和你亲爹简直一模一样。就你这样，我怎么把你带回白家，让那群人笑我丫鬟生的儿子终究上不得台面吗？”
杜蘅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
白怀信见她真的恼了，也意识到了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认错：“妈，我错了，真的，是我不争气，我保证改邪归正再也不玩了，我好好念书，给你长脸，让你风风光光的回去，让我爹八抬大轿把您迎进门。”
杜蘅叹了一口气，慈祥地抚摸着儿子的脸，突然就变脸用力拧了起来：“你这个小王八蛋，少给我灌迷魂汤。老娘的那对水滴玉坠子你拿到哪儿去了？你知道那对耳环值多少钱吗？那是你亲爹送老娘的定情信物，你这个败家子儿不给老娘找回来，我打断你的狗腿！”
白怀信疼得发出了猪叫，讪笑着，不敢搭腔，只得转移话题：“妈妈妈，你松手，咱们在说老二呢，你若真是当人妈的，你就让我把话说完——”
杜蘅果然松手了，但凌厉的眼神并没有原谅白怀信的意思。
“那老头儿不会对咱们家白二心怀不轨吧？老二长得那么漂亮，学校里可多女孩子喜欢他了，但我从未发现白二和谁特别要好过。他年纪小，不懂事，我怕他被人骗，听说现在好多死老头喜欢小可爱呢。”
白怀信的下巴特别娘娘腔地往前伸了伸，翘着兰花指轻轻摆正了杜蘅几根不服帖的刘海。
杜蘅拍开他的猪蹄子：“你再胡说八道嚼舌根我把你舌头剪成两半，自个儿不正经，看谁都在发骚。那老头一身病痛，据说是个耍戏法的，白二人心眼好，与他走动走动不是什么坏事。人都会老的，无儿无女之人最是可怜了。你个铁石心肠的货，一天到晚就知道琢磨这些不正经的。”
说罢，套上高跟鞋就要出门。
不知何时回来的白二，已经贴在门边站了许久，听到动静，立刻悄无声息退下台阶，遥遥喊了一声：“蘅姐，门口车夫催了，说电影要开场了。”
杜蘅白了怀信一眼，喊道：“来了来了。”
开门的瞬间，杜蘅用力抱住白二，顺势塞给了他几块大洋，小声道：“妈今天不回来，和大哥下馆子去吧，剩下的钱自己揣着。下次揍你哥，别客气，给我用力打，要不是我是淑女，早冲他挥鞭子了。”
“蘅姐，你太偏心了。”白怀信嘟着嘴，一脸委屈，不敢再喊妈，别别扭扭地吃醋。
杜蘅花枝招展地摇曳了几步，走出大门的瞬间，冲着两个儿子遥遥挥了挥手，抛了个代表母爱的飞吻。
白二笑得很开心，白怀信撇着嘴，哼了一声就回了屋。
白二拽着大洋，抿抿嘴，大步走进屋子，笑眯眯地递到了白怀信眼前：“妈给的，都给你。”
“不下馆子了？”白怀信嘴里在客气，手却已经特别诚实地塞进了衣兜里。
“我在外头吃了两个饼，不饿，哥最近手头不是紧吗？你先拿去花吧，妈问起咱们就说在那个闻香斋吃的。”
“行啊，这才是我的好弟弟嘛，我今晚不回来了，你看好家啊。”揣着钱的白怀信就跟怀春的公猫一样，简直在家里待不住，一溜烟就跑了。
白二的笑容缓缓落下，他坐在凳子上，手肘撑着桌子，缓缓摸索着已经有些粗糙的指尖，他知道，自己真的在一点点变得强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