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好雅兴啊。”
一道淡漠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黎晰身子微微一僵，这熟悉的声音和语调，不用看，也清楚开口之人是谁。
几乎行动快过大脑，话音刚刚落下的同时，黎晰已经从顾惜朝的怀里站起来，看向来人。
一身暗红色朝服的秦明空，此刻正迈着淡定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此处走来。
黎晰眼神微闪，其中似乎还带着被抓包的心虚：“千、千岁爷……怎到此处来了？”
憋了数秒钟，方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此刻，顾惜朝也已经起身，对着秦明空拱手：“下官拜见王爷九千岁。”
九千岁，正是秦明空的加封。
只比皇帝的万岁差了一千岁，可见秦明空的身份，该是多么高贵。
秦明空淡淡的扫了顾惜朝一眼，接着又看向黎晰：“陛下万安。”
黎晰尴尬的抬手，对着笔直走来的秦明空说道：“千岁爷无需多礼。”
接着，又回过头看向顾惜朝：“顾爱卿也免礼吧。”
听到黎晰的声音，顾惜朝方才直起身：“谢陛下厚爱。”
秦明空神色淡然，看不出什么，但落在黎晰身上的眼神，似乎带着些许疏远，不似之前那般：“臣来此，只是关注一下先帝的案件进展。”
黎晰尴尬的轻咳一声，接着便看向李德全：“李德全，给千岁爷搬个椅子来。”
这次，黎晰用的不是赐坐，而是直接让李德全搬个椅子。
这就说明，秦明空拥有在黎晰这个皇帝面前落座的权利，而不是需要黎晰的赏赐。
李德全连忙领命让人搬了椅子来。
那椅子之上，可不是顾惜朝那种垫着红色软垫的椅子，而是龙纹软垫。
和黎晰的椅子，只是有少许的差距。
黎晰的椅子软垫绣着五爪飞龙，而秦明空的软垫上则是绣着五爪盘龙，仅仅只是这一点点的差距而已。
黎晰落座，接着秦明空自然落座。
黎晰抬手，看向顾惜朝：“顾爱卿也坐吧。”
接着，顾惜朝方才坐下。
臣子，不仅不能先于帝王落座，更是要等帝王恩准之后，才能落座。
不然，也只能站在椅子前站着。
不过，秦明空却不是如此。
可见，秦明空现在的身份，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整个天辰，除了黎晰之外最尊贵之人。
黎晰落了座，却依旧觉得气氛有些凝滞，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
只能使了个眼色给李德全。
李德全连忙领会到黎晰的意思，亲自给秦明空上茶，还上了一些茶点：“千岁爷请用茶。”
秦明空扫了一眼茶杯，并未接过，而是示意李德全放下。
接着，方才开口道：“陛下让人去查内监宫女，也有半个时辰了，不知人呢？”
听着秦明空的话，黎晰这才反应过来：“李德全，看看司礼监是否将人查清楚了。”
听着黎晰发话，李德全便连忙躬身：“奴才领旨。”
说完，方才在黎晰准许之后，才躬身离去。
可以看出来，这李德全虽然如今是黎晰身边的红人，且还是内监总管，但实际上却依旧做得好自己奴才的本分。
也正是如此，黎晰方才更加信任李德全，也愿意将一些大事小情都交给李德全去做。
甚至，对李德全的隐瞒和防备，也是最少的。
秦明空只是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并未多说什么。
司礼监作为十二监之中的第一监，效率自然不一样。
况且，这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曾经是秦明空的家奴，对秦明空可谓是十分衷心，后因为开醉了皇帝，才被阉割做了内监，然后一步一步到了司礼监掌印的地位。
但即便如此，他却依旧不忘了曾经在秦明空身边的恩情，对秦明空格外衷心，但凡有大事小情也都会汇报给秦明空。
所以，秦明空自然知晓，这人是早就找出来的了，如今都在司礼监候命，就等着黎晰传唤。
不过，黎晰却在这里和顾惜朝打感情牌，完全没有要传召的意思。
正因如此，秦明空方才出现在这里。
而且，即便没有这层关系，秦明空也猜得到，宫内的办事效率，可不低。
不看这里，那也有丞相等人在后面支撑，怕是那些人早就被做好了工作，就等着拉倒黎晰面前，然后将这屎盆子扣结实了。
所以，这找人都不可能拖上半个时辰。
黎晰之所以还不在着急将人叫来，就是想要尽可能的拉拢顾惜朝。
按理说，秦明空是无所谓顾惜朝是否被黎晰拉拢的，但是，听到黎晰和顾惜朝在来到慎刑司的路上，和顾惜朝之间的互动，让秦明空放不下，这便赶了过来。
就连秦明空自己都不知道，他多此一举是为了什么。
秦明空可没有谋逆的意思，如果黎晰能独当一面，能够做一个好皇帝，那么，秦明空只需自家人平安喜乐，他也就不在意那些个权利了。
甚至，等黎晰稳定朝纲之后，甚至他可以辞官申请外调。
所以，关于黎晰拉拢顾惜朝之事，他才并未阻止，甚至给黎晰开了方便之门。
只是，当听到黎晰如何对待顾惜朝之时，秦明空却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只想赶过来搅局。
其实，无需顾惜朝，有他秦明空当黎晰的靠山，何须在拉拢其他人？
秦明空这么告诉自己，然后便出现在了这里。
黎晰面上对秦明空十分亲近，心里却越发担忧。
秦明空并未阻止他拉拢顾惜朝，所以，让黎晰生了心思。
如今秦明空出现，是不是在敲打自己，安分守己的做这个皇帝，别想撼动秦正党呢？
黎晰心思百转，但却依旧让三人聊得十分融洽。
没有因为捧着秦明空而忽略了顾惜朝，也没有因为和顾惜朝的那种亲近，而冷落了秦明空。
两面逢源这四个字，完全适合现在的黎晰。
但是，只有黎晰自己清楚，他背上，已经出了一层的冷汗。
就在这时候，李德全已经回来复命：“陛下，人已经带来了，是否现在都传来？”
黎晰沉吟片刻，将视线先是落在了秦明空身上：“此事朕已经全权交给大理寺处理，千岁爷便与朕一起看看大理寺卿是如何审案的，如何？”
虽然是在征求秦明空的意见，看似忽略了这件事的负责人，但实际上，却是在维护顾惜朝，逼得秦明空不插手。
若此刻，顾惜朝是南明党，那么秦明空将会陷入被动。
但是，秦明空面上却并未表现出什么，而是一脸的从容不迫：“自当如此，臣只是来看看而已，并没有插手之意，陛下和顾卿安心便是。”
秦明空前半句，说的还让黎晰放下心，但是后半句，却也是在敲打黎晰。
将那些小手段在他面前收起来，他看的清楚。
黎晰脸上的笑意，也瞬间僵硬。
片刻，方才回复淡然：“如此，那千岁爷便同朕一起做个看客吧，顾爱卿，该如何审案，便交由你全权负责。”
顾惜朝连忙起身，对着黎晰行礼：“微臣定不负皇恩。”
黎晰对顾惜朝明里暗里的维护，顾惜朝也清楚。
当然了，同时也清楚，黎晰这也是离间顾惜朝与秦明空之间的关系。
虽然不说彻底断了顾惜朝投靠秦正党的路，但也差不多了。
尽管顾惜朝之后加入秦正党，效忠秦明空，怕是秦明空对顾惜朝也只有猜忌。
之前，顾惜朝将火烧到了钦天监上，就已经断绝了和南明党之间的联合可能性。
同时，现在又断了加入秦正党的可能性。
那么，顾惜朝能选的，就只剩下那随风倒的清流派和黎晰这一边。
该怎么选，顾惜朝其实很清楚，他也没得选择。
相信黎晰有能力，让顾惜朝在清流派也站不住脚。
只是，黎晰现在在还没必要这么做，只要顾惜朝不表现出偏向清流派的态度。
毕竟，黎晰在怎么孤立顾惜朝，都不会让顾惜朝在朝堂上举步维艰。
不然，就算是拉拢了顾惜朝，那也没什么用处。
一个被满朝文武排挤的臣子，对黎晰起不到丝毫的作用，也没办法让他在朝堂上占据一席之地。
所以，黎晰只是加重了他们之间的猜忌，而不是彻底挑拨其中的关系。
听着顾惜朝这么说，黎晰连忙笑道：“可不只是要不辜负朕的信任，也不能辜负千岁爷的信任，毕竟，如今朕尚未亲政，实际上做什么，还得千岁爷首肯。”
这句话，也是在顾惜朝这里，卖了个秦明空的人情。
让顾惜朝记住秦明空的一般恩情。
但实际上，顾惜朝自己也清楚，当时的事情，就是黎晰一人决定，秦明空只是第一时间支持了而已。
黎晰这么说，自然就是在试探秦明空的意思。
秦明空微微一顿，打量了一眼黎晰，表情缓和了些许：“早听闻大理寺卿惊才绝艳，自是不会让本王失望。”
说完，秦明空看向黎晰：“陛下若是在寒暄下去，怕是天就要黑了。”
黎晰轻咳一声：“朕与千岁爷便不耽搁顾爱卿审案了，顾爱卿全让朕与千岁爷不在便是。”
秦明空这般，便是承了黎晰这份情，并未追究之前黎晰的离间。
顾惜朝领命，这才开口道：“劳烦李公公让人将那些内监宫女一个一个传唤过来，并且按照与先皇接触的可能大小进行传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