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凌慕川出差,不在别墅的时候,我会抱膝坐在窗口,对着漆黑夜色,一坐一整夜,脑子里闪过很多凌乱模糊的碎片,我想抓住点什么,却想不清楚,影影绰绰的,如果努力去想,就会头痛欲裂。
我的脑子没办法,突破那层隔离现实和幻象的膜。
这座别墅,就像一个水晶般美好虚幻的童话城堡,因为太过不真实,快要让我发疯了。我想让模糊碎裂的记忆拼凑完整,可我怎么都回想不起来,就像碎了一地的渣滓。
只有晚上和他疯狂做那种事的时候,感觉才稍微真实些,能够切切实实抱住他,心里和怀里的空落惶恐,才会驱散开。
这天我一如既往的沿着京郊别墅的私人栈道走着,这里风景很好,虽然看不见江城繁华的夜景,却可以看见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
我习惯了在傍晚来散步,凌慕川不出差的时候,会陪我一起散步,他不在别墅时,我也会自己来。
入冬后,这里的温度比市区低得多,我就会把自己围的严严实实,因为小产后我身体特别虚。
就算经过调养,我不再是皮包骨头的惨样,却变得极其怕冷。
但这并不能阻止我来看海的习惯,我一直想,我死后,把骨灰洒向大海,这样我就可以随着海浪,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或许,等我身体好了,我应该去世界各地走走。
这几年,我在工作上殚精竭虑,玩命的拼杀,没有一天停下来,好好享受生活。
已经忘了,年少时曾经有过的,和挚爱的那个人,一起周游世界的想法。
我正对着海面上翱翔的海鸥出神,忽热,有人叫我:“陆柠。”
我转头,居然是明艳无双的连湮,我有些开心:“连湮,好久不见了。”
她点点头:“是呀,快四个月不见了。你现在的气色,还不错。”
“四个月?”我一愣,凌慕川不是说,我已经昏迷了一年吗?为什么连湮说,我们四个月没有见过?
这期间,我还在M国治疗了两个月。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有七八个月的时间缺口。
我一头雾水的表情,让连湮一怔,她忍不住提醒:“四个月前,你不是托我去查向麟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吗?”
我惊愕不已,向麟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轮到连湮来查下落?
连湮仔细看了看我:“你难道……忘了一些事?那也好。”
我赶紧抓住她的手:“连湮,这一年来,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他对你还好吗?”
我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嗯。”
“那就好,有些事,不记得了更好。只要他现在对你好,就别再计较过去了。对了,我想告诉你一件对你来说,再好不过的事。”
“什么事?”
“估计是天道学和,报应不爽,沈雪那个儿子,已经在重症监护室很久了,医生接连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估计熬不了几天了。”
“沈雪?沈雪的儿子?”我喃喃重复,一时间,想不起来这些是什么人。
既然连湮特意告诉我,那肯定是和我有关系的吧。
我极力回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只是,沈雪这个名字在脑海里一遍遍翻过时,会如刀片一般,一次次刮过我的神经末梢。
“你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的样子?可能是凌慕川现在对你太好了,好到,已经让你不再介怀沈雪母子的存在了。也好,宽恕,才可以求得心境的平和清静。”
我头痛欲裂,很想抓住点什么线索,抓住连湮的手不肯放:“你告诉我一些沈雪母子的事好吗?”
“别想那些了,其实都没什么。陆柠,看到你现在过得还好,我也就放心了。”正说着,连湮的手机响了,她说了声抱歉,接听了两分钟,就匆匆离开了海边。
我茫然的站在海边,脑海里,乱糟糟的,什么都回想不起来,只觉得,一片混沌,就像阴云密布的天空,下面乌黑的海水不知道酝酿着什么。
等佣人找来,催我回家时,我才惊觉,天已经黑了。
我试探着问:“你跟着凌少多久了?”
佣人一愣:“一个月前,我们几个才被凌少挑中,过来伺候太太你的。你不记得了吗?”
“当然记得。”我笑了笑:“我以为你是凌少身边伺候多年的人了。对了,我手机没带,你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好啊,给你。”
我接过来,在浏览器页面输入沈雪,凌慕川两个名字,跳出来的消息,让我震惊的半天回不过神。
一个一个标题,都那么耸人听闻。
沈雪居然是凌慕川的太太?难怪,凌慕川说,一年后和我结婚,因为现在,另一个女人才是他名正言顺的太太,他需要用一年时间,来处理他和沈雪的关系吗?
那么,沈雪的儿子,是他的儿子吗?
他既然有妻有儿,为什么要一年后娶我?
那个儿子得了什么病,为什么快死了?
连湮不肯告诉我详情,我在网页上查找,却找不到,和这个孩子有关的任何消息。
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我攥紧手机,狠狠咬着唇,凌慕川,为什么要骗我?
佣人被我的脸色吓住:“太太,你……你怎么了?”
我猛地惊醒,把手机还给她:“没什么。谢了。”
佣人偷偷看了我几眼,确定我的情绪没任何异常,这才微微放了心:“天太晚了,风也大,您还是赶紧回去吧。”
“好。”我点点头,朝着别墅的方向走去,这几天,凌慕川不在,说是去国外出差了。
我却忽然觉得,他是回去陪那个叫做沈雪的女人了,那是他的太太,他肯定是要陪在她身边的。
可他为什么要娶我?我一定要弄清楚答案。
回到别墅,我就把自己关在了卧室里。
我生性安静,佣人也没觉得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我回房间就代表任何人都不许打扰我,我拿出笔记本电脑,重新上了搜索引擎。
这一次,我还是输入了沈雪和凌慕川的名字,可出来的页面,只有凌慕川的,都是和凌氏集团有关的资料。
而不是我之前在佣人手机上,搜索到的那些精彩刺激帖子。
我的心跳骤然加快,手心都跟着汗涔涔的。
我换了好几种搜索引擎,结果都一样,包括我自己的手机,结果也亦然,都没有沈雪的只字片语。
这说明,我的电脑和手机被人动过手脚,装了屏蔽软件,屏蔽了某些关键字眼,加上我没有疑心,自然就不会察觉这些异常。
我该怎么找出这些问题的关键?
想来想去,我打了向麟的手机号,虽然离婚证到手后,我就把他拉黑了。但是他的号码,我一直记得。
可是接通后,那边却是一道女声:“请问,你是谁?”
难道是向麟的秘书?
“你好,我找向麟。”
连湮说帮我查找向麟的下落,不管是生是死,都要找到,向麟不是和我正式离婚了,要娶凌冰瑜吗?他能出什么事?
那女声道:“向麟是谁?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我赶紧仔细看了下这串号码,是向麟的没错啊:“我没有打错,这个号码我记得很清楚,向麟已经用了很多年。”
“抱歉,这个号码,是我刚办没几天的。”
我彻底愣住。
向麟这个号码,是工作号码,几乎所有重要客户都是通过这个号码联系的,他怎么可能随意换掉。
向麟对资源的在意,我比谁都清楚。
他不再用这个号,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真的出事了,这个号码长久没有人用,被注销了。换号码,就一个可能,那真的出事了。
向麟会出什么事呢?
我开始焦躁不安,很久不曾有过的那种暴躁情绪再次席卷而来,压的我喘不过气,我拿着手机,来回在房间走着。
要不,我给向家打一个电话?
可是,向家的号码,竟然成了空号。
我不敢置信,一遍遍重拨,但是电话里冰冷而机械的女声却一次次提醒我,我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我深呼吸了一下,打算再重拨一次时,手机响了。
是凌慕川的号码。
他不在别墅时,总会在这个时间点给我电话,陪我聊几句。
我看着上面闪烁的名字,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凌慕川熟悉低沉的声音传来:“刚才和谁在打电话?”
“噢,一个广告骚扰电话,被我拉黑了。”我心口胡诌,掩饰过去。
他柔声问:“今天在做什么?”
“吃饭,睡觉,听花艺课,看海,发呆。”
大部分时间都是凌慕川在说话,我偶尔应答一句,凌慕川也不生气,非常有耐心的迁就着我。
我感觉,他真的是在讨我欢心,可我为什么总是兴不起欢欣雀跃的感觉呢?我是不是有病?太矫情,太不识好歹了?
凌慕川平静温柔的告诉我,今天他的那些行程,我已经习惯了,静静的听着。
可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各种乱七八糟的画面,太乱,太模糊了,我想不清楚,越想越头疼。
终于,凌慕川不说了,问:“你怎么了,一直不吭声?”
“我……明天想出去一趟,可以吗?”
“想去哪里?我陪你。”
“你不是在出差吗?不麻烦你了。”
“我明天就会回来了。”
“不用了,你忙正事吧。我和隔壁的陈太太一起去,这段时间,我跟着陈太太学了些茶道,她想带我去她学习的那个花艺工作室看看。”
“好吧。”凌慕川听见我说及隔壁的陈太太,就不再坚持了。
因为陈太太,凌慕川也认识。
在京郊公寓,和我来往最热络的就是隔壁陈太太,我开始并不习惯她的热情,久了,也就习惯了。
却没有想到,有一天,陈太太会成了我最好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