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的眉头皱了起来，摇摇头，看着已经被推出检查室的我：“不可能的，但是陆小姐现在的癫狂反应，只要不再被这些不好的记忆刺激，可能就一辈子不会再想起来了。这是她潜意识里本能的自我保护。不过，这种情况也不是好情况，因为这种心境下，她没有任何安全感，你应该带她回到她熟悉的生活环境，把刺在她心里和大脑中的那些不好的东西都一点点拔掉。”
“如果遇见了会触发不愉快记忆的人呢？”凌慕川问。
“避免这样的意外出现，那么问题就不大。反之，一旦再度被刺激到，让记忆复苏，也许会比之前更可怕。”
凌慕川沉默。
“这样的案例，我们临床预见的太少了，所以没有参考性。”医生摇头：“凌先生，我很抱歉。”
凌慕川剑眉紧蹙，沉吟不决，我被护士推回病房。
几分钟后，凌慕川过来。
我半闭着眼睛又躺了十几分钟，终于可以努力的睁开沉重的眼皮。
凌慕川立即走到病床边，握住我的手：“好点了吗？”
我点点头：“我脑子里缺了什么？为什么我很多事都想不清楚，支离破碎的？”
“别急。”凌慕川搂着我靠在他怀里，握住我的手道：“你工作完成的出色，就争取到了出国深造的机会，我怕你怀孕期间太劳累，裁减了你大部分的工作，你不服气，和我吵架，自己赌气跑出去了，结果，出了车祸，不但孩子没保住，脑袋也被撞了一下，失去了部分记忆，还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
“哦。昏迷多久？现在是什么日期？”
“2018年十月十一号。”
我完全震住，这么说，我差不多昏迷一年了？那我岂不是植物人了？
不！我不信！
我总觉得他说得话充满疑点，可是我又找不到疑点在哪里。
“不可能。”我下意识的否决。
凌慕川却坚定不过的抓着我的手：“不信？你可以询问下主治医生。为什么你明明就是小产，却住在脑神经科楼层。”
“好，问医生。”
凌慕川吩咐护士叫医生过来，我还记得这是之前出现在我面前的医生。
如果是一场骗局，对凌慕川有什么好处？他何必费这么多心思设局？
医生的话，和凌慕川的意思差不多，我认命的接受了我小产外带昏迷一年的事实。
我抱着脑袋，不断摇头，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凌慕川再一次抱住我：“乖，别多想了，等检查完确定没问题了，我就带你回江城。我们不吵架了，好不好？”
“我……”
“刚才医生也说了，你刚醒，身体各部分机能都在恢复中。我带你回江城，你想住在哪里，都可以，以后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我愣了下，凌慕川好温柔，温柔的让我有些猝不及防。
在我醒来之前的记忆，我和凌慕川明明是在冷战的，他逼我辞职，我拒绝了，他对我用了冷暴力。
可如今，他却对我温柔如水。
“你……”我总觉得，他一直都是居高临下，极其嫌恶我的，偶尔的温柔，也不像是对我。
“对不起。”凌慕川搂着我：“是我不好。其实你才是真正值得我好好珍惜的。”
一个如此骄傲而且从来看不起我的人，现在却忽然和我说这些话，我有些受宠若惊，但是却莫名觉得暖心。
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了？
这不正是我一直以来最梦寐以求的吗？有一个男人真心喜欢我，可是心底却总有一股莫名的忐忑和恐慌，我怎么都没办法完全相信，他是真心的。
深入 骨髓的恐惧，后怕，一点点吞噬着我的心，但是我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挥之不去的不安，最终就只能把这种焦躁继续压制起来。
凌慕川温柔无比的亲吻着我额头，一举一动都仿佛把我当成了珍宝。
我昏迷的这一年，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有了这么大的改变？
我无从得知，我想问他，他却一再巧妙的转移话题，算了，不问也罢。
我接受了凌慕川给的答案和解释。
我在M国又呆了一周，接受了各种检查，确定我没事之后，凌慕川就带着我回了江城。
十二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江城国际机场。
一路上，凌慕带着我走的都是贵宾通道，没有被任何人影响到，周旭早就已经在机场等着我们。
凌慕川牵着我的手，上了车，待我们坐稳后，周旭就让司机开车，我看着沿途的风景，都是熟悉的，并没有阔别一年的感觉。
可能，一年的时间，江城变化并不大。
不过，我记得这几年江城的城市建设非常快，别说一年，可能三四个月一个新的高架就起来。
不知不觉间你周围可能多了很多栋摩天大楼，我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可是又说不清道不明。
很快，我发现，这些地方都不是去我和凌慕川位于市中心最繁华地段的高级公寓，而是去了一个我完全陌生的地方，我微微一怔，不解的看着他。
“去京郊别墅，那边比较安静，适合你养身体。医生说，你还需要一年的恢复期，一年后，如果你不想闲着的话，我可以让策划部给你一部分单子，在家里做。”
我点点头。凌慕川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绝不会和谁商量的，闲着为什么有了这么大的退让？我诧异的看他。
他却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轻轻揉着我的脑袋：“我会在别墅陪着你，当然，我也会有出差和晚归的时候，你可以打电话问我行踪，但是要给我解释的机会。”
“……”这感觉，怎么像是夫妻之间才会说的话？
我忽然有些不明白自己和凌慕川现在的关系了。
我怔愣着，凌慕川抚着我的脸，带着薄茧的指腹就这么细细的摩挲着，低头看着我，很久很久：“等你好了，我们结婚吧。”
我震惊的不能自已：“你说真的？”
“嗯。一年后，我们结婚。”凌慕川声音很轻很温柔，也很坚定。
我的眼眶忽然有些红。
我一开始就知道，我和凌慕川绝不可能有结果的，他就算真的喜欢我，也不会给我凌太太的名分。
可现在……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我喃喃问：“为什么？你疯了吗？”
“我很清醒。我已经到了想结婚的时候，而你，不是一直想嫁给我吗？”说着，凌慕川轻轻捏了捏我的脸：“难道你不想和我结婚？”
我愣住了。
应该欢心雀跃点头的，可我，内心竟然隐隐有些抗拒。
不是做梦都想嫁给他吗？为什么他松口了，我却并没有惊喜？我总觉得，从M国醒来后，有太多事，解释不通。
让我对眼前这个男人说的话，都没有办法真正相信。
不管他做什么，说什么，我会下意识就在心里打个问号。
他轻声吻：“在想什么？”
我想了想，如实道：“太不真实了。”
凌慕川笑道：“小傻瓜。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我的厨艺不是自夸，绝对有大厨水准。”
“你为什么忽然对我这么好？我记得之前我们冷战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和你还大吵了一架。”
“是我不好，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这话说的，情深义重，迁就无比。
这些话，在我心口撩起了一层层涟漪。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被凌慕川保护的极好，在京郊的别墅待着，这里每一个照顾我的佣人和医生，都是凌慕川严格筛选出来的。
凌慕川除去出差的时间，几乎都在别墅陪着我，渐渐的，我习惯了他的陪伴，他不在的时候，我会有些失落。
不过，这种失落，我隐藏的很好，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情绪外露的人。
大部分时间，我养花，静养，在凌慕川的精心照顾下，我不再那么弱不禁风，脸色稍微有些红润，也不再骨瘦如柴了。
很多时候我都有一种错觉，我和凌慕川是不是夫妻，一对感情甚笃的夫妻？
饭后，他会陪着我散步，清晨起来时，他会亲自做好早餐。
他还请来花艺师给我上课，让我有事情做，可以打发无聊时光。
然而时间久了，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我总觉得，凌慕川在隔断和我外界的联系，或者说，是让我活在他给我营造的一个世界里。
一个只有他的简单平稳世界。而这个世界外的豺狼虎豹，我全都不知道。
那种感觉，并不是安心，而是惶惶不安。
我偷偷在手机，电脑上查询各种消息，可是我找到的都是正面消息，没有任何对我不好的。
网络上一片风平浪静，我有些疑惑。可一个人再厉害，也不可能把所有的痕迹都抹得干干净净，可能真的是我想多了？
我生活在这么祥和美好的世界里，没有任何风雨侵扰，不是也很好吗？
想是这么想，太过完美的日子，总有深深的不真实感，让我无法心安，总觉得，随时都会被打破，会失去。
我害怕，一步跨出去，就是万丈深渊。
早上醒来时，我很多时候也害怕睁开眼睛，怕面对的会是地狱一般可怕的现实。
到底什么是真是，什么是幻象，我有些分不清楚了。
夜里凌慕川抱着我，亲吻我，要我时，我开始下意识的排斥，对他有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恐惧。
仿佛，眼前的男人是一个恶魔，会彻底把我拖入地狱的恶魔。
可他对我很好啊，温柔耐心体贴的超乎想象，我为什么会害怕他呢？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我百思不得其解，只要深入一想，脑子就会疼痛不已，就像脑子和浑身都要被撕裂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