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
高雯站在门口，说话的时候总有喜欢低头，带着几分怯怯的神色，她的声音也好听，介于成人和孩子之间，低声时像孩子，嘶吼起来又有成人的力道。
秋砚点点头，有几分尴尬，问：“你怎么还没睡？”
高雯尖尖的脸上，带着几分小女孩的秀气，“睡不踏实，所以想起来看看书。”
高雯的身世，江心屿多少给秋砚提过。所以他也知道她并不是真的小女孩，
所以他也知道面前这女生，其实是个可怜人。
不知怎的，心里便多了几分怜悯。
这已经是后半夜了，两个睡不着的人站在客厅里，秋砚是因为今晚的事心有
余悸，而高雯不知她又是因为什么。
秋砚走到窗边，那里临窗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几和茶具，秋砚是不懂品茶的，不过这些东西放在这里，附庸风雅也未尝不可。
正好睡不着，秋砚便坐下来，插上电烧起了水。
高雯站在门边看着他，似乎想说话，去最终只是那样站着。
秋砚便问：“要不要过来坐一会儿？”
高雯脸上似乎有几分挣扎，想要摇头，但咬了咬唇，还是走了过来。
她不爱说话，总是一副沉默的模样。秋砚其实不了解她，不过因为是江心屿
介绍过来，说了几句好话，而他又正好需要就留下了。
“是失眠吗？”秋砚问，又道，“失眠太严重也是一种病，你这大半夜还没
睡，我看还是抽空去医院检查检查好。反正我这里上班也没那么严格，随时去都可以。”
高雯坐在他对面，目光落在那玻璃的水壶上，里面的水已经微有些沸腾，
她看着那些水的目光有几分换散开。隔了好几秒才摇头。
“我不去医院。”
“为什么？”秋砚几乎下意识抬起头。
“因为……医院里面有魔鬼。”
秋砚“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话……人家都说医院里面的是救死扶伤的天使，怎么到你这里就变成魔鬼了？”
高雯没有说话，嘴唇抿的很紧，双手交织在一起，仍只看着那一壶水。
秋砚虽然没心没肺，但也不至于不会看脸色，见她没说话也收敛了笑意。
“今晚有没有查到什么？”过了好一会儿高雯才忽然问，也没有抬头，仍旧是那怯生生的语气。
玻璃壶里的水沸腾起来，秋砚的目光也转向那些水。看着看着，不知怎的忽
然就想起了今天晚上的事儿。
那些画面在脑中闪过，仿佛是一场梦，但那种血淋淋的，触目惊心的感觉，
却分明还在。
高雯是个极度敏感的人，瞧着他的神色心里便已经有了几分底。但隔了好几
秒才她才听到秋砚开口：“线索没查到，不过今晚却遇到一些怪事。”
高雯眼里倒是平静，只看着他，也不开口问，就那样默默等着他。
她有极好的耐心，似乎还懂一些心理学，秋砚看着她那双眼，内心的惊恐似
乎得到几分平复。
他吃了一惊，眼神里闪过几分变幻不定的疑惑。
手边的水已经开了，秋砚断了电拿起茶壶。
附庸风雅的本事，是他跟着自己领导学的，邯郸学步，附庸风雅。
功夫茶通常一泡是不喝的，秋砚自己摆弄着，好容易才泡好了一小壶，给自
己倒上一杯，又推了一杯到高雯面前。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那只手有几分微微的颤抖。他垂下目光，又想起今晚巷子里的那一幕。
杯子里的水是琥珀色，在灯光下泛着透明的光泽。不知过了多久，秋砚才继续开口，像是在给高雯讲，又像是在讲给自己听。
“原来我还不知道，可今晚竟然亲眼所见……那个人活生生被被咬死，就在
我面前，血肉模糊……”
他说着，脸上渐渐有了惊恐的表情，今晚那些画面，又在他脑中渐渐显现出
来。
高雯安静地听着，目光落在面前那杯茶水里，脸上并没有太大的表情。
秋砚抬起头，正对上她那双眼睛，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了，调整了坐姿，勉强扯出一抹笑：“是不是吓到你了？”
高雯看着他的样子，嘴角扯过一抹轻微弧度，摇摇头：“你不用把我当小孩儿，我比你大。”
高雯似乎很少笑，刚才那抹弧度，秋砚不确定她是不是笑了。不过，那双眼睛那张脸，从他此刻的角度看过去，不知怎的就让人有了几分心安。
秋砚尴尬地笑笑：“我不是那个意思。”
高雯两根手指捏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放下来，“其实我一开始就不赞成去现场，苏警官说的也没错，现场早被警察查看过很多遍了，他们都没发现的线索，我们发现的可能性也不大。”
秋砚点头：“话倒是有理，可是这是我们唯一可以解除到的突破口。”
“并不是唯一。”高雯打断他，“我早说了，当事人也是突破口。”
高雯平日里并不爱说话，总是沉默着，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偶尔开口，在人前也是怯生生的，只有说起感兴趣的事，她的话才会稍多一些。
可今晚这样的笃定和自信，是秋砚从未见过的。虽然声音仍不大，但秋砚听得出来，此刻的高雯跟平时是有些不一样的。
“可是，人是活的，她们既然故意隐瞒，我们也不好……”
“我觉得可以试一试。”高雯看着他，手指蘸了桌上的茶水，慢慢地画着，也不知道画的是什么，就那么一笔一笔胡乱画。
“人心是活的，所以也是乱的。她们故意隐瞒，肯定有她们隐瞒的理由，可是我们可以找到更强大的理由，让她们说出来。”
她嘴角闪过一抹笑，这一次，秋砚看得真切，怔了一瞬，听她说：“我以前其实试过催眠，不过，并不是每次都有效果。”
秋砚睁大眼睛，听说催眠是一项技术难度挺大的活儿，就连心理医生也不是人人都会。
高雯吸了口气，又呼出来，转头看着外头的天。
黎明前的黑暗，仿佛格外黑。
“这些东西都是我在书上看来的，一开始只是感兴趣。后来就想，如果能奏效，为什么不能从那个男人那里逃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