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叫高成,是个无业游民,常年以替人收账为生,平时人浑得很,周围谁也不敢惹他。
据他说,他女儿叫高雯。
可他家户籍上却明明只有个叫刘悦的女人,是他的妻子,结婚已经好多年了。
苏立辰把人调到审讯室,一页纸扔在他面前,“高雯是谁?”
“我……我女儿。”他咽了口唾液。
“那刘悦呢?”
高成不说话,苏立辰看着他,“拐卖儿童又是另一桩罪名,没想到,你身上的罪还不少。”
“我没有拐卖!”高成叫起来,“雯雯不是我亲生女儿,她……她是我捡回来的。”
“捡回来的?”
高成低下头,过了好几秒,终于才开口:“我爹妈在我小时候就走了,我自己把自己供大,你们以为我想走这条路啊,谁他妈还没有被逼无奈的时候。”
再抬起头,苏立辰看到他眼圈有些泛红,隔了半晌他才开口:“你们以为谁是平白无故就长大的,我他妈差点被饿死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这么积极。”
高成还是一脸凶相,连红着眼眶都是一脸凶相,可声音却分明有了几分哽咽,“那天晚上我喝了酒,跟人打了架,在垃圾桶旁边发现了她。我记得那会儿天儿冷,她缩成一团,蹲在那里翻找吃的。”
他原本是路过,摇摇晃晃地要走过去,忽然就停在那里。
那个小身影,他几乎就要以为是他自己,也就是那瞬间,他动了恻隐之心。后来也不是没有后悔过,可是人都领回去了,他又舍不得再把她扔出去。
况且那小丫头看着也乖巧得很,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不会说话,也不哭不闹。
后来他就想,索性养着吧,反正也就是多一口饭,一双筷子。哪怕自己活不到老的那一天,可总要有个人给自己送终。
那小丫头也的确是省心,从来不多花他一分钱。她自己没事的时候,还偷偷在小区附近捡别人扔下的瓶子拿去卖,自己换点钱。
他有时候忘了给她生活费,她就自己补贴去买菜。
小丫头虽然不大,据她自己比划,也不过才九岁,可是洗衣做饭样样都行。以前高成一个人住,房子里有乱又脏,可自从她来了以后,一切都变得井井有条。
高成每次很晚回来,桌上总是有饭菜在等着他。
这个家,好像又有了家的样子。
“我攒了一笔钱,本想着再过些日子是她的生日,就拿出来……”他停了一下,继续说,“我把她捡回来,我就是她爸爸,我没有亲人,她就是我最亲的人。她不会说话,现在读书也晚了,可我给她存了一笔钱,我想送她去学点什么……我这种人,吃了上顿没下顿,可她不一样,她不能跟我这么混下去。”
“算你还有点良心。”苏立辰旁边那个警察坐直了身体,看着他,“既然有女儿了,那以后就好好改邪归正,看你现在做的这些事儿,怎么给你女儿树立一个好榜样。”
男人不住地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他低头下去,抹了把脸,“可是如果有办法,谁愿意做这个。我在外头对人狠,我自己也活得害怕。况且我还有女儿,我就怕自己的报应落到她身上……”
“那刘悦呢?”
“她……”高成的目光朝旁边瞟了一眼,才迅速答,“那个贱人,早就跟人跑了,不晓得跑到哪里鬼混去了。”
苏立辰没说话,修长的手指夹起一支笔,似乎在思考什么。
旁边的警察转头看他。
外头忽然有人敲门,一个警员急匆匆跑进来,“苏队,江律师电话。”
他拧了下眉,他了解江心屿,他们之间的事,她绝不会把电话打到警局里来。
苏立辰翻开手机,他的手机关了静音盖在桌上,上面的确有未接来电。
“没事了,结束审讯吧。”
他站起来,走出了审讯室,可那边电话却挂了。
再打过去就是关机。
他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抬头问:“她说什么了?”
“说什么小孩儿有问题,让您马上过去。”
电话那头还是没有通,不好的感觉涌上来,苏立辰放下电话,立马跑出了警局。
江心屿是在做菜的时候察觉出问题的,那小女孩儿就站在门口看着她,也不动。
她回过头继续做自己的事,可半晌却觉得哪里不对,等她回过头,就看到那小女孩儿站在她身后,手里举着一把水果刀朝她扎过来。
苏立辰来的路上遇到了交通事故,堵了大半个小时,等到的时候,房子里已经没人了。
但房门还开着,地下落了一把水果刀,上头沾的都是血。
厨房里也流了好多血,那些血顺着厨房流出来一直到客厅里。他对江心屿太过熟悉,只一闻,就知道那是她的血。
那些血的味道在他脑海中凝聚起来,汇成许多画面,在他那种闪过。
医院!
他看到江心屿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上还打着点滴。
匆匆打电话让人查到了位置,他又开车赶往医院。
江心屿躺在病房里,睁着眼睛,手脚冰凉,她嚣张了这么多年,没想到竟然会让一个小女孩儿给算计了。
不对,不是小女孩儿!
一个九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力气。而且她看自己那眼神,江心屿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心惊。
苏立辰来的时候,她还没缓过神,他推开门,把她吓了一大跳。
猛然抬起头,看到是他,又松了口气,“你终于来了。”
“没事吧?伤得重不重?”
“没什么大事。”江心屿摇头,还好当时她躲得快,不然那把刀就插进她肚子里了。
但她转过身,情急之中往旁边偏了一下,所以那刀只插进她手里。
可那手法却是干净利落,一下不成,还想来第二下,江心屿回过神,推开她就往外跑。
“怎么弄成这样了?”苏立辰在床边坐下来,检查了她的伤势,已经包扎过了,流血过多,输些葡萄糖,别的倒是没什么大事。
江心屿拧起眉,若有所思,“那小女孩儿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