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迎接我的是冰天雪地,当作是大地的礼物,欢迎我吧。
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掀开帘子出来,孟情拿出一顶白色的软帽给我戴上,先跳下马车,抓着我的手:“好了,下来吧。”
“不说欢迎啊,是你的老家。”我挑挑眉,趴在他的肩上,让他抱下来。
“屁。”他不客气地拍着我肩上的灰尘:“又不是没有来过,你不是这里大的。我看看,小宝贝没有饿着吧。”
我无奈地捏着脸上的肉:“你看,脸上多了好多肉了。”
挑了颗最酸的梅子塞到他嘴里:“你的。”
很喜欢看他酸得说不出话啊,皱着眉头那俊脸扭曲得可笑。
仰头看他笑:“以后你惦量着点,太酸的,我不爱吃。”
“又不是给你吃的,少臭美了。”拿起一把绣伞打开来挡着雪。
满天的雪花飘飘,真美,不过好冷。
依在他的身边,人来人往的,都忍不住看我们多几眼,大概我与他靠得太近。
扬起衣袖闻闻:“真臭。”得换换衣服了。
“到了还怕什么,走吧,洗净后再吃饭,看着你这样,倒胃口了。”
去,他又好到哪里去,还不是一样,脏得要死。
真像画里一样,在雪地里去,慢悠悠地,他还得一手牵着我,怕我站不稳,到时会摔跌的。
孩子的事,他比我还紧张。
走上桥中央,看到桥下好多孩子在玩。
我们停下来看了一会,我指着一个单脚滑着的孩子惊奇地叫:“天啊,好厉害,你看,他滑得好好哦。”
“我也会。”他用眼角看了一眼。
“真的啊,那你去玩玩。”光会说。
“年纪小的时候。”
“呵呵,你还真有点幽默感。”越来越会说话了。我就知道,一拳打在他的腰间:“我小时候还什么也会呢,不能光吹的。”
以前总是半天闪出一句让我冒冷汗的,现在的孟情,很不同了。或者吧,和我一起的时候才会这样说话。
要是别人,他半天不说句,只做着自已的事。
香风浓浓,他停了下来。
我抬头往前面看,那穿着青色衣服站一侧看的人,就是冷夜非。
我知道回来会遇上他的,不过没有想到会这么的快。
我站在桥最高处,他站在桥的一侧,相看,还是很眼熟,还是有很多事情,忽然间一起涌了上来。
他变了一些,清瘦了一些,身边还伴着二个艳丽的女子,站得远也能闻到香味袭人,怪不得让我鼻子不舒服,有点酸酸的。
我刻意不去看他的眼睛,不管他是嘲笑,还是瞧不起我,还是怎么样也好,就是不想去看。
孟情抓我的手,有些紧了,他有些紧张,或者,有些愤怒。
我低头,看着雪花从伞的四周飘散。不能再低头了,不能再想什么,不然,我会哭的,我在他的眼前,不能落下半滴泪。
走的时候,我是那么坚强,现在见着他了,我一样还是那么坚强。
“孟情,有点泛酸水了,我的梅子呢?”好酸好酸啊。
一手将外面的大衣拉过来,摭住肚子。
他从他腰间的拉出丝绳,下面吊着一个小玉壶,他从里面倒出一粒蜜饯梅子给我:“吃吧。”
“嗯。”我从他手心里拈起,含着。我知道,他身边一直带着有,我想吃的时候,他随时都会给我。
不知是什么味道,我用力地咬,也没有味道,就是心里有很复杂,看着孟情。
他眼里有些怒火,有些恨地瞧冷夜非,他一定想,我身上的所有伤痛,都是冷夜非造成的。
而我,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
紧紧抓着他的手,然后抱着他的腰:“饿了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大吃一餐的吗?快点啊。”我催捉弄着,不愿站在原地,因为他在我的对面
“我们走吧。”他抱着我的肩,伞倾下,挡着冷夜非的视线,一手护着我走下桥,那一侧是他,伞挡着,谁也看不清谁,只能闻着香风,徐徐而上。
下了桥,他将伞打起,挡着我头上的雪花,一手温柔地掸去我帽上的雪花。
“真冷啊。”我搓搓手,低低地叫着:“手都快成红萝卜了。”
“快到了。”他心情极好地说。
我手环着他的腰,他抱着我的肩,就像是亲密得不得的恋人一样。
或许在别人看来,我们就是一般的夫妇一样。
只是,更亲密些,在大街上,也搂搂抱抱的。
没有回头,没有说话,没有想什么?现在只看着浑身的衣服脏脏的,泡个澡,洗洗发,会舒服很多的。
男女有别,但是只要了一间房,他在外面洗,我在里面洗。
他有意让别人误会,我也没有阻止,那个别人,自然是冷夜非。
回到了秦淮,那就是他的地盘,这里,他是和无情山庄并称双雄。
“米米,要帮忙吗?”
“不用了,我自已可以的。”
房里好暖,点了好多炭火,水里还放了些东西,暖暖香香的。
我掬起水,洗着肩头,洗着发,懒洋洋地靠在木桶边,看着水冒着热气。
隔着屏风,就是他,可是我不怕,他不会冒犯我的。
好久好久没有这么放松了,外面下着冰冷的雪,里面是氤氲的热气,烧得熊熊的炭火,还有热水燥,这的确是让人够舒服的。
肚子圆润起来了,隆起的小腹,让我笑,轻轻地洗着,抚着。
站起来,全身冒着热气,拿起一边放着干净软暖的衣服穿起来。
在这里很暖,不用穿很多,他听着我洗好的声音,拿了布进来,丢在我的头上,双手擦起来:“头发长了许多了。”
“是啊,过不了多久,就可以扎起来了。”镜中的我,可是孕味十足,红润的脸,黑亮有神的眼,一身长长的棉裙,洁净得像是天使一样。
这和我最狼狈的时候,有着天差地别。似乎我从某些东西中,更彻底地解脱了出来,更是轻松得不得了。
他坐在我后面:“穿多些吧,不然的话一出去就会着凉。”
“孟情,我们是不是要假扮夫妻。”我转过头看他:“这样不好的。”
他沉默地擦着我的发,不吭一声。
总是这样,对的事,他就不说话。
真无奈,我要是再在这个话题打转下去,他还会生气,他的性格,我都捉摸得清楚了。也许就是这份清楚,他就越发的嚣张,总让我没有办法。
“别让太多人知道了。”这样总好了吧,别的随便他。
他才站起来:“穿多件,小二要送东西到房里来吃了,要是累,你就睡一会,不睡,就去买些吃用的回孟府。”
“不困。”精神好着呢。
小二送东西进来的时候,好奇地看了我一眼。
还认识我吧,我曾经是名人呢?不过是不好的一种。
原来秦淮的东西,都有秦淮的味道,包括食物,吃着就是熟悉,吃了足足二碗,喝了暖汤,心回来了,魂回来了。
他看着我吃东西,我手在他脸上招了招:“回去了,表弟。”
“真好看。”他低哑地说。
真好看,我摸摸脸,讪然地一笑着摇头:“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叫你禽兽吗?你总是不按着人的思想来找的,什么叫好看,什么叫不好看。
也是一般般,他就是非喜欢这种一般般不可。
下去结帐的时候,掌柜的弯腰恭敬地说:“孟少爷,你们的帐,已经有人结过了。”
他不管,面无表情地掏出银子:“结帐。”
“那个,已经结过了。”掌柜的看起来,有点怕他无形的气焰。
“米米。”他控制着怒火,牵着我的手到门口的侧边:“你在这里等我。”
气冲冲地回去,还是压低了些声音叫:“老子叫你们结帐就结帐,谁叫姓冷的那臭钱,叫他收回去,老子不稀罕。”
又老子老子了,怪不得把我支使走先。
摇头失笑,外面的雪下得真大,好吧,他要使暴力,是他的事,毕竟一个人的性格偶尔爆发一下是好的。
“收不收?”他愤怒了,像是困兽一样。啪的一声,将银子丢在台上:“老子的事,老子从不要别人来理会。”
我靠在墙上,仰着头看那雪花,无垠又干净。
“回来了。”低哑的声音在旁边。
淡淡的香气,是他的。
这种香气,即使我不低头,也知道是谁。
“回来了。”我笑,很淡很淡。
曾经也想过,我会再见到他,然后又会怎么样。
现在直接面对,还是这样,淡淡的,无语的,悲寂的,我们已经是只能做陌生人的人了。
我回来了,又如何呢?他问,他上前来,他说不出什么话来。
他在想什么,如今,我一点也不关心。
“还好吗?”他又问。
还好,为什么还好,这句话,为什么现在才问,如果在我受伤的时候,他来问我,还好吗?我会原谅他的。
但是现在,我没有什么感觉了。
点点头:“好极了。”
真的好极了,听着孟情的声音,又看到他,从秋天到冬天,我经历了一个季节,终历了冰火二重天。
孟情终于怒火冲冲地出来了,看到我与冷夜非面对面地站着。口气越发的不悦:“秦米米。”
我娇笑,软哝地说:“别那么大声,会吓着宝贝的。”转头看他:“别发那么大的脾气,说过对胎教不好。”
走到他身边,挽起他的手:“好了,我们去买东西了。”
“他。”他看着冷夜非。
我笑笑:“他问我过得好不好,其实我在你的身边,怎么会不好呢?是不是?”
他放松了下来,抱着我的腰:“小心点。”
“嗯。”我仰头笑。
没有带伞了,他就扬起他的大衣,给我挡着头上雪花。
“你把我包起来吧,连雪景也不让我看。”
为什么来看我,为什么来问我。
我回来了,但是,我拒绝再与他有什么联系。
这孩子,只有我和孟情知道是他的。
但是谁也不会说的。
回来,是一件好事吗?不过我很高兴。我可以站在他的面前,面对他了。
眸光流转中,转到他的脸上。
每一次看,都让我叹息,他拥着让人发疯的容貌,太漂亮了,简直是让女人想要染指。
“孟情,你真漂亮。”我突然冒出一句话。
让他皱着嘴皮子不悦地想说些什么,漂亮不好吗?我要是有这么漂亮,那才好呢。
秦语爱留给我最幸运的事,就是孟情这么真实的一个人。
买些女人的衣服,还有别的,他就坐在一边等我,也不着急。
他总是绷着一张脸,谢绝别人参观。
即是去到他家,我终是觉得不能空手去好,无论别人对我如何,别人不是我在乎的事,我知道孟情这人很不错,就好了。
真是可惜别了,那无心城的知府小姐对他很有意思,他就一点心思也不上。而且李小姐每次来,都不允许我出避开。
还有很多人会再来的,不过很多人不是我所担心的,冷夜非我都敢面对了,证明我真的从那伤痛中走出来了。
孩子是力量,现在还是谢谢他,不然的话,我一定会后悔的。
“米米,我们走。”他忽然坐了起来,拉了我就往外面走。
在那店铺边,站着一头是雪花的冷夜非,怔怔地看着我的肚子。
“孟情,别太快,我们的宝贝不希望我们走得过急。”
他知道我想表达的是什么了,的确,这孩子,我是不会给冷夜非知道的,这是我一个人的。